他私心想,幹脆不放她回去好了。
讓她徹底拋棄柳校尉的身份,只是夏昀崧的發妻。
這樣,謝長明不會再對她戒備,他亦不再擔心日後雙方再見,兵刃相向。
他問得委婉,但架不住柳絮聰明,她摸清他心底的想法,也如實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若是禹王在上京根基漸穩,獲朝臣拜服,天下眾人亦不懷疑他謀權篡位之心,權勢過渡穩當,那他便有足夠的理由向各方勢力開戰。”
“以盡誅叛臣亂黨之名。”
“理由名正言順,諸多已經打著反上京、誅昏君、殺奸臣的小勢力定然受不住,只能乖順歸降。”
“其次,那些藏在暗處包藏禍心、隔岸觀火的人也會收緊獠牙,再度陷入利益的考量之中,掂量掂量起兵的利弊。”
“而王爺不像上述兩種勢力,他名聲太廣,勢力太大,背後的利益糾葛更淩亂,反的口號已經喊出,他夾在勢力之中上下不能,只能一條路走到底。”
“屆時必然成為禹王平叛的首要目標,甚至是殺雞儆猴的最佳選擇。”
柳絮徐徐說出夏昀崧這幾日所思慮的事情。
夏昀崧就這麼抱著她,靜靜聽她說完,只默聲道:“阿絮很聰明。”
聰明到他為她作的打算影響不了她,她有她自己的選擇。
柳絮拍了拍他的手,索性整個人躺進他懷中。
她抬眼看他,從這個角度都能看清他始終皺著的眉頭,她伸手,輕輕將它捋平,細聲打趣道:“聽說愛皺眉的人變老變得更快。你生得好看,要是這麼快變老,那我可就不要你了。”
夏昀崧抓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緊握,那隻手纖細粗糲,上面還帶著細小的傷痕,不知在哪刮的,或許它的主人自己都不記得。
他決定不了謝懷的選擇,同樣,他也決定不了阿絮的選擇。
柳絮打量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由衷感慨,夏昀崧在南柳村活得糙,什麼活都幹,初始那雙玉手總會被磨出泡。
他自個咬牙忍著,但她看得心驚又心疼,她要是長著這雙好看的手,恨不得天天供起來,不沾陽春水。
可如今她只能想法子給他找藥敷上,又囑咐他幹粗活時用麻布手套將自己手包起來。
後來熟練上手,手上也生了繭子,一雙手雖然不複以往的精緻細嫩,可總不會時常受傷。
如今才回上京才兩年多,這雙手又恢複以往的精緻模樣。
她雖然不重視這些,可依舊心酸酸的,忍不住多摸了幾把。
自家丈夫,合法撫摸。
見夏昀崧想開了些,她寬慰道:“禹王還不一定能打贏王爺,想這麼多作甚?”
這話說得有些不對,她改口又道,“若是僵持不下,大不了分國而治,禹王當他的上京皇,王爺做他的河間王。”
她這人對天下一統沒什麼想法。
跟著王爺一路走來,原先是為了討口飯吃。
而後進京見識到權力的囂張和無情,太後娘娘輕飄飄一句話,便能讓她當個典軍,於是她也生出些當官的想法。
亂世出英雄,她柳絮為何就不能成為一個亂世豪傑?
於是她自請北上救世子,平河間之亂,一舉升為校尉,成為王爺跟前的紅人,知曉長樂王麾下有個不得了的柳校尉。
她很滿意現在。
雖然不能和夏昀崧長相守,可感情在一個人的生命長河中所佔的分量本就是浮動的。
若是他們生在太平年代,她和夏昀崧都是普通人,她是個普通鄉女,他是個窮酸教書先生,她們也許真的能在南柳村平安順遂,安寧快樂的度過此生。
可他是安國的長樂王,生來便享有無數人享受不到的尊貴,也承擔著屬於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