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方才聽說頭骨可能是小孩的,可他這些天見屍骨多了,早就沒了最初害怕的感覺。可現在,他發現這個頭骨的主人,也是個會怕掉牙,可能也會嚇哭的活生生的小孩,突然就心裡很難過。一個會哭會笑,有人疼有人愛的小孩,新牙還沒長出來呢。
“從牙齒看,男子的牙齒相對要粗壯,女子則纖細。”
李雲娘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鄭重的說出自己的判斷,“頭骨整體小巧,額骨陡直再轉,眉骨平滑,牙齒纖細,門牙有空缺,它的主人應該是個大約六歲的女童。”
李天成點頭,“是的,目前發現的多數都是女娃。”雲娘低頭不語,找出紙筆變畫了起來。她仔細的看著頭骨,與頭骨相對而望,彷彿在與它對話,整個人全部沉浸其中。小兵主動守在一側,臉上沒有了昏昏欲睡的表情,而是嚴肅認真的值守。
馮雪出和徐玄策相對而坐,沐浴陽光。李天成依舊吭哧吭哧認真挖坑。林中風出吹過,村裡傳來頑童笑鬧聲,遠處路上有人駕車路過,車軲轆聲由遠及近,在走遠。
陽光明媚溫暖,空中淡淡藥香花香,馮雪出第一次覺得身心放鬆,整個人在陽光下慵懶極了。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做,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她上山挖藥累了,就躺在山頂向陽的草地上,原本只想躺著玩結果卻睡了過去,村寨裡的小夥伴跑來把她叫醒。
“我畫完了!”
“爹,雪出妹妹,徐公子,你們過來看看。”
馮雪出直接跳起來,兩三步就走了過去。白紙上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女孩,秀氣的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臉圓圓,下巴有一點點尖。張開的嘴巴裡露出潔白的牙齒,門牙正好掉了一顆,所以她沒有大笑,只微微露齒,笑容靦腆可愛。
馮雪出仔細端詳,說出自己的意見,臉上雖然有嬰兒肥,但應該要更瘦一點,你仔細看顴骨及整個臉型,應該是偏瓜子臉,而不是圓臉。”
“好,”
李雲娘當即改了下,“這樣可行?”
還未等馮雪出說話,李天成也走了過來,他眉頭皺了下,“畫中似乎有朵兒的神情,閨女,我覺得這樣畫不夠客觀。”
“大道理我也不會講,就像我驗屍一樣,不會先設定死因,而是透過紮紮實實的證據,推斷出死因。而非是先有死因,再根據死因去找證據。”
他這一番話,但是讓在場眾人都刮目相看。李雲娘更是略帶羞愧,臉頰微紅“爹爹說的是。”
“義兄覺得呢?”
徐玄策慢悠悠說出自己的意見,“都說南人南相,北人北相,但即便都是南方人,富貴人家的女兒與貧窮農戶的女兒,長相也有很大區別。所以一個人的相貌,除了父母,家族,地域影響外,家庭生活條件也會影響。”
“徐公子說的不錯,木箱子裡還有頭骨其他的骨骼。這具屍骨比較全。”
李天成很認同徐玄策的說法。“爹,其他的屍骨,我可以看嗎?”雲娘此刻心裡充滿力量,恨不得立刻把屍骨擺出來,讓她好好研究。馮雪出拉住她的手,“雲娘姐姐,欲速則不達!”
“已經正午了,不妨我們先去吃飯休息,你回去則好好將方才所學好好思考,明日,我們在繼續。”
樹蔭下已經有人給李天成和小兵送來午膳。李天成揮舞著大手,示意女兒快些走。“走吧走吧,朵兒自己在家估計也等急了。”
中午的山村一片靜謐,天氣愈加炎熱,早起忙碌的山民都回家午休。小鹿畏寒,正午的熱度對她而言,是剛好舒服。馮雪出和李雲娘出門,她和朵兒就一起蕩鞦韆。小鹿正坐在鞦韆上舒服蕩來蕩去,朵兒呼啦從屋裡跑了出來。她有點苦惱的跑到鞦韆架旁,嘴裡抱怨,“小鹿姐姐,我娘今天好奇怪哦。”
圓圓的肉乎乎的小臉蛋氣鼓鼓的,就像是白皮軟糯的包子一樣,小鹿忍不住捏了捏。“你娘她怎麼了?”
“我娘啊,她回來後,吃飯時就一直盯著我,我剛才睡覺,她就不停的摸的頭,摸我的臉,摸來摸去,還自言自語。”
“哈哈哈哈”
小鹿有點幸災樂禍,她神秘兮兮的告訴朵兒,“小朵兒啊,我可聽說,你娘最近在研究看骨頭畫畫呢。你不會是害怕吧。”朵兒不服氣,“我才不怕呢,我都敢給人紮針!”
“我姥爺他,他可是仵作!他天天摸骨頭,說不嚇人。”
朵兒這邊剛說完,就聽李雲娘從隔壁院走了進來,“朵兒,你怎麼跑這來了?快回去睡覺。”
朵兒噘嘴,“我不困,你看小鹿姐姐都不睡。”
李雲娘目光看向小鹿,小姑娘也就十三四歲,初見時蒼白的臉現在變得有點紅潤,依舊是很瘦,臉上幾乎沒有肉,也不知道以前經歷了啥,瘦的渾身上下就剩把骨頭,看著還不如朵兒重呢。想到這,她心裡跳出一個念頭,“小鹿姑娘,我可以摸一下你的頭嗎?”
她言辭懇切,笑容裡甚至帶了點諂媚,生怕小鹿不答應,“就摸一下,聽說小鹿姑娘是北方人,我見到的北方小姑娘不多。”
朵兒扯著小鹿的衣角,憋著笑,“娘,你就摸吧,小鹿姐姐她膽子大,剛才還嘲笑我害怕呢。”
小鹿對著朵兒扯了下嘴角,朵兒回了個鬼臉。小鹿沖著雲娘笑,“雲娘姐姐,你摸吧。雪出姐姐說你正在做大事,我要是能幫上忙,那簡直太好啦。”
李雲娘也不客氣,溫熱的雙手輕柔的觸控著小鹿消瘦的臉,飽滿的額頭,流暢的下頜,還有扁平的後腦勺……
“怎麼這麼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