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別哭了”老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入鸞笙耳中“你都活這麼大歲數了,讓這些小孩兒們看到,還不笑話死你——你?!”老木自如的談笑聲戛然而止,聲音又從四面八方靠近了亓官景“你……靠近點!”
亓官景有點不知所措“怎麼了?”
“我能感覺到,我能感覺到我的果子”老木的聲音有些激動,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你是窫窳嗎?你轉世了嗎?你記起我了嗎?”
聞言鸞笙站起來,擦幹眼淚站在亓官景身邊“他確實是窫窳的轉世,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老木,那天……最後發生了什麼?”她握住手裡的珍珠“我的珍珠怎麼會在這裡?”
“我認識你這麼久,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老木嘆了口氣,槲櫟爾適時的開口問道“您是,神樹嗎?我的祖先說,當年那場大洪水,是神樹救了西邊”
“神樹?哈……”老木笑了一聲,樹枝抖的更厲害了“我在大荒中流浪了很多很多年,在木千斤之前,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建木”
“建木?”亓官景喃喃自語“這名字有些耳熟啊”
“建木?沒聽過呢”蠻族的人更沒聽過這個名字。
只有鸞笙聽過,她抬起頭,看向大樹“若水之濱,連線天地的那個建木?”得到老木認同後,鸞笙咋舌“原來你的來頭這麼大啊”
“是啊臭丫頭,知道你當初有多幸福了吧,被我罩著”
“那你為什麼是妖啊?建木不是神樹嗎?”
“燻池那個不正經的老東西,為了他那隻寵物拿我做了個試驗,這並不重要”老木避重就輕的答完,便沉下了聲音“為了找到窫窳的蹤跡,我答應了燻池,所以就有了妖和神兩個種屬”
鸞笙呆住了,她想起了相柳,妖和神兩個屬性……
“可惜就算得到了他的蹤跡,我也沒有找到他”老木說“臭丫頭,倒是因為你,我找到了,其實還不如……”
“老木,窫窳才是救了整個西面的神對吧?”鸞笙說“我只想知道他做了什麼……”
“你自己去看吧”說著,大樹頂上聚起點點藍色熒光,熒光從天而降,像雨滴一樣落在眾人身上,他們眼前流光一閃,好像看到有人影流動,那是老木的記憶。
‘你知道,我為什麼種下你嗎?’
‘當時天地初開混沌不清,需要立界,能為界者,強大的力量自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必須有堅忍不拔的心性,不會被兩界力量牽引,所以,我選擇你做這個界’
鸞笙已經兩千年沒聽過窫窳的聲音了,乍然聽聞,突然鼻頭酸澀起來。
她看見窫窳把玩的珍珠,她忽然想起來,在昧谷初見時,自己曾用珍珠攻擊他,卻反被他制住了。
她捏緊手裡的珍珠,所以,這顆珍珠,是那時的……
‘相柳吃了化蛇的妖靈,聽共工命令潛伏在昧谷,只等他一聲令下,水淹西邊,昨天,相柳告訴我,共工命他馬上發水,與他一起水淹九州’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我不用!我自己也行!把我的果子還給我!’
‘別鬧了,你心裡清楚,一個人根本護不住整個西邊’
‘那我也不要你去死!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肉靈盡毀你還跟我逞什麼能!我死了我還能化地重生,你呢!你已經這樣了,你還跟我犟什麼犟!’
‘我沒有跟你犟!我肉身被毀,神靈散盡之後恨到想掀翻整個世界!我行屍走肉一樣活了六百多年,每一天都在想,我究竟是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我怨氣不散凝聚成了如今這幅屍身,但我真正不滅的精魄,承載著我還是一個神!我的信念從未毀滅!’
鸞笙看著老木坐地化形,看著窫窳化地為牢,又看著整個西邊亮起星星點點的碎光。
她看著窫窳消散,看著在他消失的地方,掉下來的珍珠被泥土掩蓋,最後看著屏障擋住了洪水傾瀉,看著得救的百姓痛哭流淚,感謝天神的保護。
木千斤的記憶戛然而止,鸞笙緊緊握著手心裡的珍珠,在窫窳最後消失的地方緩緩跪倒,眼淚無聲的劃落。
槲櫟爾和他身邊的蠻族將領也看到了這段記憶,他們紛紛對著窫窳消失的地方獻上了蠻族最尊貴的禮數,又面朝外圍成一個圓,對著四面八方再次獻上了最高規格的敬禮,那是對木千斤碎靈的敬重。
只有亓官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又不知道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