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正午時略帶燥熱,不同於別處蕭索,江南鎮上還留有一絲夏日餘溫。
水鄉人家臨水而居,酒館窗前小橋流水,烏篷船時而優哉遊哉地從眼前經過,將平靜的水面分隔成兩道對稱的波紋。
“來來來,客官留神,上熱茶咯——”
小二一聲吆喝,把姜慈的思緒從窗外拉了回來。只見小二端著茶盤,往桌邊一站,眨眼間三盞茶上桌,道:“飯菜後廚正準備著,您幾位先喝點茶,稍後就來~”
郭越點了點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面,小二眼前一亮,樂呵呵接下,連聲道謝,下去忙活了。
趙洵不發一言,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會臉色比起山上那會兒好了很多。
這人端正之姿,優雅之態,看得出來家教嚴格;致使他從軍多年不沾一點痞氣,若不是冷著一張臉,身上寒氣逼人,不容接近,倒也像是儒士出身的江南子弟。
姜慈一邊偷偷打量,一邊飲茶。桌上一時無言,唯有窗外鳥語輕啼,她不由想,這又怎麼不是一種造化弄人,前幾日她還在四處奔波拍戲,忙得連喝杯咖啡都要打包帶走;誰能想到穿越後無家可歸,但卻能在這享受清閑。
茶是紅茶,清甜爽口,芬芳解乏;配著窗邊水面微風拂面,甚是怡然——如果不是當下的尷尬處境,姜慈覺得若是穿越在此地賞景遊玩,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郭越坐在她對面,瞧見姜慈神情隨著窗外景緻變化萬千,不由問道:“姑娘現在覺得身體如何了?”
姜慈回過神,順口就說:“沒什麼,大概是低血糖了。”
郭越沒聽清,“低什麼?”
姜慈頓了一下,反應過來,飛快換了個詞,“方言,就是餓了的意思。”
“原來如此。”郭越略一思索,“這倒是不曾聽聞,姑娘見識廣博。”
姜慈皮笑肉不笑,“哪裡,略懂皮毛。”
郭越便順水推舟問下去,“聽姑娘方才在山中所言,似乎不是江南出身?是京城人家?”
姜慈後悔沒把劇本看完,又不好一口咬定,只含混道:“我記事起就住在京城。”
“原來如此。”郭越想了想,又問,“無意冒犯,但有句老話叫做魂歸故裡,姑娘既是京城人,又怎麼會被……在這偏僻無人的深山老林呢?”
好在郭越嘴下留德,略過“下葬”兩字,否則小二這會兒來上菜,聽到了不知有多嚇人。
“來咯——西湖醋魚、金陵鱔絲、西芹蝦仁、燒素鵝、臘味茼蒿各一份~菜上齊了,米飯可添,客官慢用。”
郭越一邊幫眾人取碗筷盛飯,一邊接著說:“再說那無名墳堆,莫非是與姑娘不相識之人所立?”
一個個問題丟擲,久久未有人作答。郭越抬頭一看,姜慈哪還顧得上他,眼裡只有滿桌飯菜,看來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郭越看了趙洵一眼,趙洵擺手示意,“先吃飯。”
郭越:“是,大人。”
趙洵點了一桌菜卻幾乎沒怎麼動筷,只是坐在一旁喝茶。
以姜慈經驗來談,人不想吃飯的情況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心裡有事,另一種是身體抱恙。她覺得趙洵不是遇事茶飯不思的人,那就只能是他的傷勢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依姜慈性格,若是平常,她一定出言關懷兩句,但此時此刻,一想到自己還有牢獄之災掌握在對方手中,她只得少說為妙,先把肚子填飽,小命保住。
這麼過了一會,樓下一個人影閃過,是半路單獨出去辦事的常超回來了。
常超先行一禮,附在趙洵耳邊說了兩句話,然後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趙洵示意桌上空位,“一起吃吧。”
“這……”常超將退不退,略帶遲疑。畢竟他在大理寺當差這麼多年,從未經歷過此種待遇。
他飛速掃了一眼郭越,眼神詢問“這飯吃得嗎”?
郭越心比天大,在旁一拍凳子,“吃!大人讓坐就坐,喝茶嗎,我讓小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