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阿姐會因為天下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現下,當她真正走著阿姐走過的路,好像忽然釋懷了。
當天眾人也沒有討論出如何處置鳶玄,至少在玉京山,他應當作不了什麼妖。
鳶玄的日子算不上好過,曾經同族的背叛造成的傷害,是沒有辦法真正抹去的,就像是因為利器弄碎的鏡子,再怎麼拼湊粘黏,也不能回到原先的模樣。
溫卿濯的神力不需要鳶玄實時在側傳輸,當他身體裡已經有了先魔神靈力的那一刻,神力便會尋覓而來。
撕扯拉伸的滂沱靈力在他體內翻湧、碰撞、融合。
在重新獲得自由的時候,在佯裝暈倒在無極宗山門之外的時候,他動搖過,是否真的要繼續為他們賣命。
報仇是最深的執念,同時也是最難展開的行動。
思索之時,山谷裡傳來聲響。
銀翎趁著夜色偷偷來到無妄崖,她準備試探試探,鳶玄此番前來到底是什麼目的。
下山谷翻越障礙的路途著實費力,正當她渾身冷汗喘著粗氣,摩挲著尋找鳶玄所在位置的時候,轉角處某人的聲音赫然出現。
“神女這夜半前來,是有何事?”
如泉水般叮鈴清脆的聲音倒是讓銀翎有些陌生,不過無妄崖已經荒蕪五百多年,上一個關著的,還是溫卿濯,現在更是隻有鳶玄一人而已。
擦亮一柄燭火,銀翎尋到了鳶玄。
那人坐在地上,白緞拂面,一條腿架起擱著手肘,另一條腿懶散地向前伸出,危險的笑意彌散在白玉面上。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放著魔界好好的位置不坐,來玉京山趟什麼熱鬧。”
她蹲在牢獄之前,擦拭著欄杆上的灰塵,在吹了吹手掌上的灰塵,才放心的握住鐵質的欄杆。
“神女還真是愚鈍,我說了,我是來找你的。”
那人如魅魔一樣的聲音纏繞著她,渾身難受,打了個哆嗦。
她不喜歡鳶玄,但可能更多的是因為兩人身處的立場不同,她也不敢真的對這魔頭做什麼,萬一弄得缺胳膊少腿了,魔域之人打上前,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說話就說話,你話語間夾什麼啊,荒謬!”
銀翎拍了下鐵杆,但又覺得有失身份,默默低下頭抓著鐵杆希望沒有被別人聽見,“還有,宗門上下這麼多人,你怎麼知道是我來找你?”
“哈哈哈……”
銀翎聽見他笑,更害怕了,雙臂透過阻礙胡亂揮動,妄圖阻止,卻發現離那人還差了好一段距離,只能悻悻貼著欄杆垂著頭懇求:“別笑了別笑了,你是想被大家都發現你發癲嗎!”
“神女身體不好,身上常年沁著濃重的藥草氣息,這些,在你之前捏我臉逞能的時候,早就聞出來了,更別說你們無極宗這常年焚燒的嫋嫋檀香之氣,當初那溫卿濯每每找完鹿羨鳶回到彌羅界,都會聞到這股味道,我一個常年被喂蠱之人,嗅覺可是練得極其靈敏……”
“所以呢,殺了我,你的任務就完成了,那你可得快些逃出來取我性命。”
鳶玄將手垂下,撫著裡衣之內殘缺的玉佩帶出,因為他的動作,手上仙法加持的枷鎖摩挲作響。
“若我說,我是來投誠的,神女可會信服?”
銀翎注視著他手中拿著的東西,呼吸微微一頓。
阿姐的天霜玉佩。
天霜玉佩和霜羽劍相配,若玉佩碎絕,則霜羽絕世。
魔域之人怎會有阿姐的東西……
“光憑一枚殘玉,就想誆騙我們,未免也太沒誠意了……”
“三百年前的神魔大戰從未將魔域打服,他們幾經妄圖造反,若不是我被他們已經折騰舍棄了,下一步,來打你們的,就是我帶領的魔使了。”
他們根本就沒想過彌羅界之人會信守承諾,若不是礙於溫卿濯的面子,可能這樣和平的局面根本不可能出現,小規模的戰亂,無極宗一向處置及時,沒有擴散至人間別處,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狼子野心不可能馴服。
“所以呢,你道如何。”
“所以……”
“我來同你結為仙侶,算我入贅,沒有怨言,以此換取平和。”
“你不過一個魔域棄子,有何臉面說與我無極宗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