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頭頂有一隻油綠色的老式大吊扇在呼啦呼啦地轉著,帶來一絲聊勝有無的熱風。
那吊扇下面,有一個青年姿態鬆散地倚著藤椅,聚精會神地看著手裡的書。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在他的身上,彷彿鍍了一層金邊。
尤青定睛一看,書名叫《農民打官司》。
她這個開了上帝視角的讀者頓時心領神會。
想起書中有提過,林述年上完高中被他爸喊去廠子學習管理,結果那年恢複高考的訊息一出來,他便去考了大學,順利上了清北大學的法律系,最後一步步當上了法官。
林春生再執著再愚昧也能想通一件事,那就是生意場上多一個小林廠長,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可這個社會若是少了一個公正嚴明為民做主的大法官,才真的是一件憾事。
於是徹底放棄了讓他繼承家業的想法。
果然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她悄聲走了進去,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翻書頁的修長手指一停,不急不緩地抬起眼皮,下巴微揚,漫不經心地眼神流轉望了過來。
眉舒目朗,清冷疏離。
“你怎麼來這了。”
尤青匆匆一笑,隨口問候了下,就拿著書坐到了他對面的藤椅。
方才被他沉穩又波瀾不驚的眼神望得有些心虛,好像自己是個硬裝熟稔的不速之客。
“中午睡不著。”
林述年淡淡回應一聲,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她翻開的書,有些詫異地挑了下右眉。
高中數學?
她……莫不是真的中邪了?
林述年眼前驀地浮現之前的數學課上,尤青經常因為交不上作業被老師趕出去罰站的畫面。
尤青彎起嘴角,微微點頭以示回應,心裡莫名有些開心。
看來這個書店是林述年的小天地,以後更要常來,增加互動。
她輕輕吸了口氣,鄭重翻開第一頁,看著上面的數學知識,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明明都感覺學過,可就是一道題都不會做。
林述年垂眸看回自己的書,讀書角再次恢複安靜。
只剩頭頂的老式吊扇還在吱呀呀地轉,牆上的掛鐘機械地咔噠咔噠,書頁此起彼伏地輕輕翻動。
不知不覺,手中的書已經翻至最後一頁,林述年依舊維持著捧書的姿勢,眼皮卻抬起望向對面的少女。
她今日將頭發紮成了兩個蓬鬆的麻花辮,看著與以前有所不同,可他又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同。
只覺得更好看,更洋氣一些。
少女的眼睫低垂,如同蝶翼一般微微顫動著,緊蹙的眉頭和微微下撇的嘴角,出賣了她此刻有些煩躁的情緒。
林述年微微揚眉,遠遠地瞥了一眼,看清了正在讓她為之煩惱的那道數學題。
“連ad。”
他冷不丁出聲。
尤青愣怔了一下,抬起頭來凝視他片刻,半晌才反應遲鈍的啊了一聲。
急忙低下頭用鉛筆在演草紙上將那道幾何題a和d之間的線連了起來,然後就迷迷糊糊地用不知下一步該怎樣的求助眼神望著他。
“然後呢。”
她弱弱地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