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總覺得俞靖洲對她親近了許多,或許是因為俞靖洲是一個慢熱的人,所以從前才覺得此人雖然嘴上掛笑,但內心冷漠,看來是俞靖洲已經過了那個慢熱期,所以他這是,把她當朋友的了意思嗎?
有了俞靖洲的陪行,他們很順利地抵達江州了。當江雲熙從馬車裡撩起車簾,撐著俞靖洲的手從車上下來時,她已經就在忍不住四周環視了,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對這副身體說:江雲熙,我帶你回江州了,這是你的故鄉,你想家了嗎?
“你想家了嗎?”俞靖洲見她狀態不太對,遂開口問道。
江雲熙嗯了一聲,在這具身體裡,她能感覺到這副身體下意識的激動,因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這種近鄉情怯的情感不屬於她。她戴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帷帽,不想同鄉人認出她,畢竟如今江雲熙的身份可是江州出來的女科狀元,響當當的名頭,可她不是真的江雲熙,她是江芙。
江雲熙曾經的住處是一個破舊的小屋,她如今到了江州,雖然已經不會再去那裡居住了,但江雲熙還是想去看一眼。
一路上她顯得異常沉默,俞靖洲也默默地與她並肩而行。
小屋住處偏僻,江雲熙帶著俞靖洲拐過好幾個狹窄的小巷,到了長滿野草的邊緣地帶,再爬過一條曲折的小山路,才看見不遠處有幾戶人家,此時正是上午農家吃飯時間,幾縷炊煙從煙囪裡冒出來,濃厚的煙火氣息。
在最旁邊,有一間矮小漆黑的房子,沒有炊煙,江雲熙甚至覺得在山中霧氣的籠罩下,這房子濕漉漉的,這便是江雲熙曾經居住的地方,她在這破舊的地方日複一日地刻苦讀書,終於達成所願。可卻有居心叵測的人,在她夢想實現不久以後,狠心將她殺害。
二人走到矮小的屋子前面,江雲熙直接推門進去了,因為這破屋子根本就沒有鎖,畢竟一個窮書生家裡家徒四壁,門戶大開小偷都懶得多看,何況這裡還如此偏僻。
房門太矮了,俞靖洲進門時還得低著頭,整個屋內一眼便看完了,因為根本也什麼都沒有。但是江雲熙卻直直地佇立著,安靜地看了很久很久。
俞靖洲覺察出她的狀態有的奇怪,她神情肅穆,不像緬懷感慨從前艱苦的時光,反倒是更像悼念。
“走吧。”半晌,江雲熙開口道,出門時她伸手關門,眼睫低落地垂著,動作緩慢的像珍重地合上一個棺槨。
他們離開小屋,江雲熙領著俞靖洲又繼續爬另外一條小路,沿著小路,翻過這座奇高的山頭,這座山太高了,爬到上面時,已接近黃昏,入目是一片深綠色,那是遍地瘋長的魚枝草。
此處氣候怪異,前面山樹木繁盛,甚至還有霧氣縈繞,到了這面山,卻是怪石嶙峋,只有貧瘠幹燥的沙質土地,可魚枝草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長起來的。
“江州沿海,雨季多雨,下雨都比別處長一些,而此處山高地險,十分不同。我住的屋子你也看到的,十分破爛,若是下雨便很難熬。”江雲熙道,“我也是偶然爬上這座山頭,發現別處瓢潑大雨,這裡卻始終幹燥如常。後來每當大雨來臨,我便會來這裡避雨,此處極少落雨,雖然幹燥,卻長出了極其密集的魚枝草。”
可俞靖洲卻從她的描述裡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他問道:“既是瓢潑大雨,你為何要往山頂跑?”他語氣低沉和緩,彷彿已經猜到了原因,並不是真的不懂才發文。
江雲熙從他的語氣中解讀出了名作心疼的情感,也是,其實她也很心疼江雲熙。原主雖然驚才絕豔,名冠天下,又得貞妃關照,可她還是這樣窮,大概那次她頂著瓢潑大雨爬上山頂,想的不是生,而是死吧。她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她腦中對那段記憶也是模糊的,只記得暴雨之下天色昏暗,江雲熙連跑帶爬地爬上這座高山,雨水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像從地底爬出的惡鬼。她也不知道那時候的江雲熙具體在想什麼,她很崩潰,覺得天道不公。
“看魚枝草的葉子,”江雲熙不欲多說,岔開了話題。
俞靖洲依言去看,見魚枝草葉綠得發黑,葉片粗厚,輕輕一掐,便有綠色的汁水流出來,不大的葉片中儲備的水量大的不可思議,而且一株正常的魚枝草,足足有兩個巴掌並起來那麼大。
“難怪你如此自信。”俞靖洲看了魚枝草,笑問道:“她為何叫魚枝草,這種草我從未在別處見過,你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我也只在這裡見過,”江雲熙席地而坐,道:“魚枝草是我給她起的名字,她葉片緊密交雜,給我一種魚刺堆在一起的感覺,所以她叫魚枝草。”
“好名字。她有毒嗎?”
“不算有毒。”江雲熙回道:“服下這種草,會頭暈目眩,而且死不了,若是鬧饑荒,也算是一個頂好的糧食。此處雖然高,但是也有村民曾找上來過,不過魚枝草有些難吃,所以一般來說,沒有人吃她,除非餓狠了。”
“怎麼個吃法?”俞靖洲繼續問道,“可以生吃嗎?”
江雲熙點點頭,見俞靖洲掰下一片葉子,水液滴到沙地上,他歪頭想了什麼,直直將魚枝草往嘴裡送。
“誒誒誒?!大人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