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梟沒有抬頭,只是靜靜聆聽著腳步聲遠去。
忽地,腳步聲驟停,是晉元帝在殿外駐足,他望著朝陽升起,可是陽光照在身上,他並不覺得溫暖。
彼時太監來報——
“陛下,前往嶺南的流放隊伍要出發了,宣王……”意識到口誤的太監立馬改口,“庶人謝玄也在此列,您是否要去看看?”
出發在即,太監來詢問還有另一層意思,若是陛下要收回成命,還來得及。
晉元帝站在屋簷下望著愈發刺眼的光芒,仍不移開目光,沉默須臾後,滄桑道:“不看了。”
太監點頭,不敢琢磨陛下的心思,也不敢置喙半分,“是。”
晉元帝低下頭,往前走去,後面的大太監跟上。
待離宮殿遠些,他回過頭,被光芒所刺的眼睛,有些看不清大太監的神情,“讓人沿途跟著,既然要給他教訓,就不能讓他隨便死掉。”
大太監領命,晉元帝回到禦書房,門窗緊閉時,暗衛從隱蔽處跳出來,“陛下,當年為皇後診脈的太醫與接生嬤嬤,在殿下出生後,都得了恩典回鄉,但屬下尋去他們的家鄉,鄰裡都說他們二十多年沒有回鄉了。”
“屬下辦事不利,還請陛下責罰,只是……如此就無了能證明越公子身份的人。”
晉元帝毫不驚訝,“李敬這樣的人,當然是不會留下把柄,你去查一查,越梟從小到大的經歷,事無巨細,朕要全部知道。”
“是。”暗衛抱拳領命,頃刻間消失在晉元帝的眼前。
謝桑寧帶著年年阿魚來的時候,就見祖父在案前閉目養神,似懷揣很多心事。
孩子的一聲嘿嘿笑,讓晉元帝從虛無的精神世界脫出,他的眼神慢慢聚焦,見到來人,施展出笑意,比笑意更快的,是下意識張開的雙手,“央央今日怎想到入宮來了,是年年和阿魚想曾祖父了?”
雙孩的小推車,推到了晉元帝的面前,洗去他一日的煩躁。
謝桑寧大概知曉祖父為何憂愁,是為失去一個兒子憂愁,也為得到一個兒子憂愁,她正是為這份憂愁而進的宮,“爹爹說祖父近來吃的都少了,這才叫年年和阿魚來監督祖父用膳。”
“是哪個在多嘴,”晉元帝言語責怪,手倒是沒停下,隨便從推車裡抱了一個,“這才幾天不見,小東西壯了不少啊。”
謝桑寧在邊上看著,“他們胃口好得很呢。”
晉元帝慈愛地看著懷中襁褓裡的小臉,玩笑道:“這樣下去,將來抱不動了可怎麼好?嗯?”
謝桑寧見縫插針,“所以祖父可要好好吃飯,都這個時辰了,祖父還未用早膳吧,不如現在傳膳?”
說著,就命人傳了早膳來。
晉元帝哪有拒絕的機會,知道她是帶著任務來的,一邊感慨謝歡真能找事,一邊欣慰兒子孫女是孝順的。
明明沒有胃口,身為帝王的他卻根本沒想拒絕。
他慨嘆著抱著孩子坐下,看著呈上來的早膳,象徵性地吃上幾口,謝桑寧坐在晉元帝對面,什麼也沒問,沉浸地吃起飯來。
晉元帝看她吃飯的樣子,一看就是無憂無慮的,這樣也挺好。
正這般想,卻聽她嚥下嘴裡的東西,道:“祖父,其實我心裡也挺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