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召見裴如衍,要麼是為了修河築堤,要麼是為了賑災,要麼是為了查水患根源。
“明明堤壩已經築造好了,姜太爺是有修河經驗的,卻落得這樣結局,此事必然有人從中搗鬼,而姜家也會因此成為眾矢之的,”沈桑寧心神不寧地囑咐,“姜大人脾氣執拗,他萬一意氣用事,恐怕會如了幕後者的意,阿衍,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看顧他些好嗎?”
她不知皇帝有沒有召見姜大人,但等會兒天就要亮了,就算現在不召見,待會兒還是要上早朝。
沈桑寧替裴如衍繫腰帶的手腕,因不安微微顫動,裴如衍理好領口,輕輕拉住她的手腕,“夫人放心,我心裡有數。”
她點頭,緊抿著唇,沒再說更多的。
但不說,不代表心裡不想,她憂慮著姜璃的安危,憂慮著揚州目前情形,憂慮著裴如衍被召入宮的原由,和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裴如衍單手拿著官帽,另一隻手從抽屜拿出一封空白信塞在沈桑寧手裡,“勞煩夫人替我書信一封去金陵,讓謝霖去揚州。”
他頓了頓,眉梢眼尾都是嚴肅,“央央,別怪我這個時候還在動心思,時局就是如此,雖殘忍了些,但這也是謝霖的機會。”
揚州與金陵很近,謝霖雖沒有聖命,但作為宗室,自己請命賑災合情合理,畢竟靠的近,沒人比他更合適。
眼下,是謝霖提高民心和聖心的機會。
沈桑寧接過信紙,裴如衍轉身步入庭院。
緋紅的官服慢慢融於夜色下,他不曾回頭,邊走,邊戴上官帽。
他忘了關門,沈桑寧捏著信紙,看著他消失,小院裡的涼風吹了進來,紫靈匆匆趕來——
“少夫人,您還要接著睡麼?”
沈桑寧搖頭,走到書桌前,提筆給謝霖寫信。
以裴如衍的名義,但是她的字跡。
謝霖此人,雖有時候不著調,但在正事上的能力,沈桑寧沒有懷疑過,畢竟前世也有過交集。
何況裴如衍能選擇這位表弟,也代表信任。
沈桑寧相信裴如衍,因此相信謝霖,不過在信的末位處,她夾帶了點私貨。
“吾妻之友,姜氏之女姜璃,此行與其祖父一同治河,表弟若有機會,請幫忙看顧一二,不勝感激。”
“揚州之危,若安置百姓的銀兩有所短缺,吾妻有財,盡可開口。”
——裴如衍,妻代筆。
沈桑寧寫完,將信封封好,交由陳武,找裴如衍養的心腹快馬加鞭送去金陵。
然後她也沒閑著,出了府去,將存在錢莊的銀票、酒樓和繡衣閣能夠提取出來的銀錢歸攏到一起,放在盒子裡拿回來。
治河是極其耗錢的,先前讓姜太爺去治河,國庫就已經出了好大一筆官銀,這次整個揚州淪陷,不僅要重修河堤,還得安置百姓,重建揚州城,這開銷……
前世好像是國庫出了一半,剩下一半讓富商們捐款了。
但是要從富商口袋裡掏錢,哪是那麼容易的事,自古士農工商,商人地位為末,捐款反而要沖頭一個,誰能願意。
沈桑寧願意,上天給了賺錢的能力,自然也該做些貢獻。
可惜自己現錢不多,因為先前還讓紫蘇帶走不少錢出去開拓。
沈桑寧看著硬湊出來的二十萬兩,陷入沉思。
這裡頭還包含了裴如衍的私房錢。
天還未亮。
被宣的官員陸陸續續抵達禦書房,禦書房內氣氛凝固,宮人們大氣不敢喘一個。
裴如衍不是第一個到的,也不是最後一個,左邊站著上峰吏部尚書,右邊站著自家舅舅平陽侯。
皇帝不說話,沒人說話,眾人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晉元帝的白頭發又多了幾根,冷著臉,看著姍姍來遲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