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的門被關上。
一桌菜餚美酒擺滿了八仙桌,裴徹靠在椅子上,情緒平複,斜著眼睛看她,“你倒是謹慎。”
他語氣尋常,“餓了嗎,先吃點東西,都是你愛吃的。”
沈桑寧在帷帽下皺了眉,哪會有胃口。
她取下帷帽,在裴徹對面坐下,“你到底想如何。”
“不吃嗎?”他挑眉,“怕我下毒?還是自知有愧於我?”
聞言,沈桑寧眉頭皺得更緊,“我有何處對不起你?”
裴徹攥緊拳頭,卻笑了,“我原本還替你找託詞,想著你或許是有難言之隱,今生嫁了我兄長,你也是無可奈何,而現在,我大概懂了。”
“你將我當成傻子,掩蓋重生的秘密……你有心嗎?”
他苦笑一聲,分外悽涼。
沈桑寧仍無歉意,“我怎麼沒有心了,前世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公府一大家子,我自認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戰死沙場,我也是替你守了寡的!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何必非要揪著不放呢?”
“我就是不想放!”裴徹平複的心情再次憤怒,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更不明白,你為何能輕易放下,轉而投進我兄長的懷抱?”
沈桑寧被他大力攥住,手腕立馬紅了一道,“你放開我!”
甩也甩不掉,又聽他質問——
“你愛他嗎?你是不是愛他?”
問愛不愛,有意義嗎?跟裴徹有關系嗎?
沈桑寧瞪著他,“是,我愛他,你放開我!”
裴徹握得更緊了,“那你愛我嗎?曾經,愛我嗎?”
沈桑寧也不掙紮了,冷淡且認真,“不愛,我從未愛你。”
此言一出,裴徹眼眸猩紅,苦澀道:“為什麼,你明明……對我很好,我們相伴二十載,每次我出征,你都噓寒問暖,替我備下一切所需,關心擔憂我,替我生兒育女,照顧家裡,難道都是假的嗎?”
說話時,他驀地松開了手。
彷彿是真的不解。
沈桑寧長呼一口氣,無奈地笑了,“你從未設身處地理解過我,你不喜歡我的時候,可以三妻四妾,可以抱怨我,因為你有爹有娘有兄長有家世。”
“可我呢,我卻不能像你一樣,我和我爹鬧掰,伯府不要我,外祖家也因此與我嫌隙。”
“我早就沒有家了,倘若和離,我孤寡一人,就算行商,也容易被人欺淩。”
“何況我不想一個人,我想要有個家,我在很努力地把寧國公府變成我的家。”
“你以為我是因為愛你嗎,我是沒得選啊!所以我認真地想好好過日子,與你不生怨,僅此而已,關懷你,是怕你死於戰場,兒子還沒長大,撐不起家業。”
“但,我從未對不起你,你一年中多半在軍營,後來又戰死沙場,我從未動過別的心思啊。”
她說了許多,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將這些道出,心裡倒是輕松不少。
裴徹怔住,看著她,半晌後,才動了動嘴,“你為何從不與我說,心裡話,你若是說了,我就——”
“你要如何,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沈桑寧打斷,後退一步,“裴徹,其實愛是可以不用靠嘴說,也能感受到的。”
裴如衍的愛,給予的安全感,她不需要質疑分毫。
想到裴如衍,沈桑寧神色一黯,“你問完了,該換我了吧。”
她面上一片清冷,盯著裴徹,字字鏗鏘——
“你明知,裴如衍心儀我,為何,你從不提起?”
成婚時,她十八歲,裴徹戰死沙場時,她三十八歲。
整整二十載,裴徹是如何做到,一字都不透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