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束意長舒了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我叫人把這裡再打掃一下,先去備用場地排練,我去看看有沒有備用鋼琴。”
方昊霖一直沒有說話,意識恍惚地坐著,在別人看來,他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就是安靜了許多。
他腦子還在不斷重複播放著剛剛鋼琴被砸碎的畫面,那一瞬間,媽媽發了瘋似地砸鋼琴的畫面也充斥著他的大腦,眼前是一片血淋淋的,模糊而又清晰,同時耳邊還傳來她駭人的尖叫,“為什麼,憑什麼,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從他記事開始,媽媽就教她練鋼琴,那時候媽媽很溫柔,教他都是自己親歷親為,從不假手他人,那時候,他最佩服的就是媽媽,他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可以讓媽媽為自己驕傲的音樂家。
只是後來,母親對他要求越來越嚴格,越來越極端,彈錯一個音,就會被打腫手心,晚上不讓吃飯,直到完全正確才能上床睡覺,媽媽也不再對他笑了,他越來越恨鋼琴,但他沒辦法反抗。
因為他愛媽媽。
媽媽難得溫柔的時候,會抱著他又哭又笑,“你可一定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音樂家,不要像媽媽這個樣子。”
他疑問,媽媽是不是不愛我,她是不是隻愛一個優秀的音樂家的兒子?可是這些怎麼會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直到十二歲的時候,自己參加全國鋼琴比賽,自己得了一等獎,他很高興,拿著獎牌到媽媽那裡,興高采烈地給她看。
媽媽笑了,媽媽讓他把自己獲獎的曲子再彈一遍,他高高興興地又彈了一遍,可是他沒看見媽媽的臉色變了,眼裡都是恨意。
突然,媽媽用自己的手,瘋狂地砸向鋼琴,手都砸的血肉模糊,方昊霖嚇壞了,看著媽媽又拿著大的物件去砸鋼琴,鋼琴被砸壞了,媽媽身上被紮了好多傷口,渾身是血。
他很怕,不知道為什麼媽媽突然這樣,但他還是緊緊地抱住了她,那麼多傷口,她一定很疼吧。
可是她把自己推開了,如雨般的拳頭落下來,邊打邊罵,“憑什麼你都能做到。憑什麼我不能?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方昊霖忍受著媽媽的怒氣,心裡滿是不解,慢慢地他失去了意識。
從此以後他沒在碰過鋼琴,這次不只是被威脅,他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應該走出去了。
可是沒有。
混不吝的面具戴久了,原來不是給別人看的,而是給自己看的。
他還是沒能直面自己的恐懼。
“學校沒有備用鋼琴,正在借,估計要半個小時才能調到,我一會了申請跟別的班換一下順序。”韓束意的話把方昊霖從回憶裡拉出來。
大家聽到這裡都鬆了口氣。可是方昊霖卻沒有,他實在彈不下去了,可是要怎麼說?
他不可能說不彈,這樣怎麼對得起其他人花費這麼多時間練習,可是他也說不出口自己為什麼突然不彈了。
杜臨意看了他一眼方昊霖,對韓束意說,“老師,學校裡有二胡嗎?”
韓束意隱約覺得方昊霖不對勁,看杜臨意這反應就確定了,但她什麼都沒問,只是回答,“沒有。”
杜臨意現在也有點心慌,他不會彈鋼琴啊,以前李珊琦要他學,他就是不喜歡,就喜歡外公拉的二胡,現在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怎麼辦?怎麼辦?真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杜臨意。”
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他聽見有人喊了他一聲,聲音清亮但不高亢,不是夏桑知是誰,可他心中疑惑,夏桑知怎麼來了?
晚上的大會堂,燈光不是很亮,夏桑知就站在半明半昧的燈光裡,杜臨意抬頭一看,先是看見他不清晰但輪廓分明的臉,再往下看,心頭一震。
他手上拿著自己的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