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彌倒也沒有說話的想法。
片刻後,程綻先開了口,他滿頭墨發用發帶束起垂在身後,紗制的衣裳顯得身形愈發清瘦,清淺的眸子瞧向蔣彌,蒼白的指尖搭在案幾上。
“捨不得離開嗎,也對,畢竟住了這麼久。”
蔣彌不知道程綻這話從何而起,似乎剛才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捨留戀的模樣。
“陛下,我沒有這般想。”
蔣彌靜靜的解釋一句。
但程綻卻非是這麼想的,他看蔣彌自上了馬車之後便一言不發,垂著眸子,眉眼冷冽,就像是不情願過來一樣。
程綻心中突生起煩躁之意,眉梢下壓,指尖輕輕敲打著,他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知道內情的人看都覺得他不過是是個左相扶植出來的傀儡罷了。
程綻的嗜殺暴戾,無能昏庸,也是那些人樂於看見的。
非要說的話,他先前從不在乎這皇位,不在乎這天下,天下人生死與他何幹,國朝潰敗又幹他何事,便是傀儡那也是他願意去當的。
既是左相選了他做傀儡,也是程綻利用左相換來想要的東西。
他原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過下去,或者被人殺死在王座上,亦或是渾噩的等著下一任接替他的人來。
但在這麼猜想到來之前,蔣彌卻先出現了。
程綻有了重新想要的東西,也不再像是浮木一樣隨波逐流了,他機關算盡,步步為營,真正坐穩了這個位子。
左相已被投入天牢,其私自招兵買馬,籠絡朝臣,剋扣賑災救濟的餉銀,這些該有的證據,不該有的證據,都在程綻的手裡。
左相把他當成頑童糊弄,他把左相當棋子來使,比的不過是誰更狠,誰心思更深罷了。
他比誰都知道想要達到目的,向來不是該急功近利的。
程綻對於蔣彌雖然焦躁,但更多的卻是無從下手的煩悶。
他數十年間未曾涉及過情愛,唯一一次對著蔣彌起了心思,而後卻栽下如此大的跟頭。
程綻指尖繃緊,眉頭蹙起,紅潤的唇緊抿著,神色間透著股不悅。
蔣彌看他一眼,不知程綻哪裡又不高興了,但蔣彌現在還不想沒到地方,兩人關系就如此僵硬,便拿起茶盞給程綻倒了一杯茶水。
程綻正思緒胡亂想著的時候,忽然他的手便被溫熱的茶盞輕碰一下。
程綻回過神來,垂下眸子,就瞥見來手邊氤氳著嫋嫋煙氣的茶盞。他看了半晌,眼尾微翹,抬眸看向蔣彌,眸間神情莫名,似笑非笑一般的道:“你哄我?”
蔣彌不清楚程綻說的哄是哄騙的意思還是誘哄的意思,但這兩者意思蔣彌都沒有,他心下無奈到麻木。
“沒有哄陛下,怕陛下口渴,隨手倒的,若是陛下不喜,就放著吧。”
說著,蔣彌作勢伸手拿過程綻手邊的茶盞。
程綻蒼白的指尖立時扣住杯壁,眸子瞧向蔣彌,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消失了,“我的確口渴了。”
接著,程綻冷臉端起茶盞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