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琇也看到了站在化妝間門口的陸衡,笑眯眯招呼道:“原來是小露生來了。我就說你的扮相很好。看看吧,果然來演我的小時候了。”
陸衡微微一笑,叫了聲榮哥。又向方導和姚素華打了招呼。
方愷之和姚素華都有點尷尬。大概是因為選了趙淼來擔任小岑秋白的愧疚。其實趙淼的試鏡表現並不比陸衡更加出色,但是劇組和投資方不但要考慮演技問題,還得考慮投資成本和回報。
總的來說,這是非戰之過。
方愷之從桌上拿起一本劇本遞給陸衡,笑著說道:“這是《秋露白》的劇本,你沒事兒的時候多看看吧。”
這是陸衡在確定出演《秋露白》之後,第一次拿到劇本全本。
按照劇組的規定,全本的劇本通常只會分給部分主要演員。這主要是為了避免在拍攝過程中洩露劇本的重要內容,給劇組造成損失。
以陸衡的身份,原本只能拿到他拍攝部分的劇本。不過方愷之為了彌補自己的愧疚,最終還是把全本劇本給了陸衡。估計是想讓陸衡在看過劇本後,能夠更好的體會韓露生這個角色。
這樣的決定是出於對陸衡天賦和人品的信賴。
陸衡心知肚明,十分鄭重的向方導道謝。然後趁著其他人沒來的時候,縮到一旁看劇本。
雖然在上輩子看過《秋露白》的成片,但時隔久遠,許多細節部分都模糊了。
這是一段交融著戰火與犧牲的風花雪月。男主角岑秋白出身京劇世家,因為家學淵源,年紀輕輕就成為四九城內有名兒的角兒。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在上流社會斡旋,不斷刺探軍情機密。並在此期間結識了女主角冷霜。
冷霜是我黨情報人員,她這次抵達燕京就是為了竊取大漢奸吳國維賣國的機密。然而吳國維生性狡猾為人機警,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他。可是吳國維卻有一個愛好——喜歡聽戲,尤喜風月戲文。
冷霜和岑秋白決定利用這一點接近吳國維。卻沒想到這場密謀遭到了叛徒的洩密,冷霜和岑秋白非但沒能拿到吳國維叛國的機密,反而打草驚蛇。岑秋白也被吳國維以逆黨之名抓入大牢。
為了解救男主角和遭受無妄之災的雲吉班,一直偷偷暗戀岑秋白的男二號韓露生想盡辦法才讓吳國維相信岑秋白並不是什麼革命人士。吳國維將岑秋白放出大牢,韓露生勸師兄儘快離開京城。可是岑秋白為了幾百名我黨情報人員的性命安危,執意要竊取機密。韓露生沒有辦法,只能想辦法幫助師兄。他隻身回到吳國維的公館,偷偷溜進吳國維的臥房,在保險箱裡找到了岑秋白要的那份檔案。卻在撤離的時候意外發現檔案是假的。
原來吳國維根本就沒有相信過他的話,他由始自終都堅信岑秋白是革命黨,之所以把人放走,只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這次讓韓露生偷到的那份檔案,也只是抓捕計劃的一部分。
韓露生想要把事實真相告訴師兄,可是他已經被吳國維的人控制住了。一旦他帶著這份檔案去找岑秋白,尾隨在他身後的人就會知道岑秋白和燕京革命黨人的藏身之處。
絕望之下,韓露生跑到城樓上唱了一曲空城計,跳樓身亡。
陸衡還記得十六年前,他剛剛邁進娛樂圈,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是這個男人接手了他的經紀約,教他怎麼應付媒體,怎麼應對外界紛至沓來的非議和斥責,怎麼結交圈內的人積攢自己的人脈,怎麼適應身為公眾人物毫無隱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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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他真心覺得經紀人是全世界最厲害的職業,孫哥就是全世界最強大的人。他總是能雲淡風輕的面對任何意外,不論是外界不明就裡的謾罵輿論,還是突如其來的桃色緋聞,媒體的捧殺,同行們看似友好卻意有所指的針鋒相對。
結交、利用、炒作,身處娛樂行業,享受著萬眾矚目的風光,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連娛樂的概念都沒弄明白,就被推到鏡頭前,一面享受著鎂光燈和媒體的追逐,一面承受撲面而來的所有非議。第一天才風風光光的簽約,第二天起來就要面對全世界的指責,整個人就好像是漂浮在海上風暴中的小船,隨著輿論的狂風驟雨高低起伏,完全沒有安定下來的時候。
恐懼、暴躁、委屈,這些能把人逼瘋的負面情緒就將一座大山轟的壓在他的身上。是孫哥,一直堅定的站在他的背後,一點一點的教他該怎麼做。公關媒體,引導輿論,在公眾面前展示自己最好最優秀最值得信賴最值得喜歡的一面,怎麼演戲怎麼圈粉,怎麼結交圈內有實力的人,怎麼排解壓力。
可是那樣強大溫暖的一個人,最後卻染上了毒癮,變得六親不認。跟所有親朋好友借錢,把家裡的房車都賣掉,借高利貸,氣死了伯父伯母,最後連他自己也……
耳邊傳來低低地哭泣聲,陸衡回過神來,也覺得眼睛熱熱的。他低下頭戴上墨鏡。在葬禮結束之後走到家屬的身邊。
何薇薇的面色很蒼白,嘴唇乾的都起皮了,眼睛裡滿是紅血絲。孫哥的兩個孩子站在媽媽的身邊,一雙小手死死的握著何薇薇寬大到有些不合身的黑色風衣衣襬,睜大了一雙眼睛茫然無助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陸衡只覺得一股辛辣從嗓子眼兒裡往上竄,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何薇薇。
“你這是幹什麼?”
“嫂子,”陸衡只說了一句話,就感覺嗓子火燎燎的難受。停頓了半天才繼續說道:“孫哥以前特別照顧我,是我沒用,幫不了他。這些錢是我的一點心意——”
“我不能收!”何薇薇抹了一下眼睛:“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他吸毒……向你借的錢,你容我一段時間,我會還上的……”
“孫哥死前把房子車子都賣了,還欠了那麼多高利貸。”陸衡說到這裡,目光是剋制不住的悲傷,一雙眼睛被淚水氤氳的溼漉漉的,當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何薇薇的時候,滿滿的都是誠懇,溫柔的有些瀲灩。
何薇薇心下一軟,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影評人對於陸衡的評價,“身為全國最出色的武打影星,竟然長了一雙文藝片演員最羨慕的眼睛,當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視著你的時候,你會覺得你就是全世界。”
何薇薇被這樣一雙的眼睛看著,頓時覺得周身被溫柔的氣息包裹著,壓抑了很久的悲傷再也剋制不住,雙手捂住臉痛哭道:“我不知道……怎麼會……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陸衡也覺得有雨水順著眉骨和墨鏡的縫隙落下,冰冰涼涼的,順著臉頰滑落。他將手裡的銀、行、卡塞進何薇薇的大衣兜裡,小聲說道:“家裡都沒錢了。嫂子你照顧孫哥這麼辛苦,還要撫養兩個孩子,總得先租個好一點的房子安頓下來。這些錢你先拿著,就當是我借給你的,你就算要還錢,也得把家安頓好了,身體調養好了,再找個穩定的工作吧……再說我又不急著用錢,這些錢放我這裡也是存銀行。你也知道,我又不會炒股,買什麼賠什麼。與其炒股賠掉,還不如借給你,只要你和孩子過得好,孫哥走也能走的安心。”
陸衡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在寂靜的墓地響起。
陸衡皺了皺眉,看到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後往旁邊走了兩步,接通電話。
“……我這就回去了。放心,不會耽誤史密斯導演的試鏡……”
撂下電話,陸衡再轉身時,發現何薇薇的情緒已經穩定很多。她平靜地同陸衡說道:“是那個好萊塢大片的試鏡吧?聽說還是男三號,祝你成功。”
“謝謝。”陸衡將手機揣進兜裡,想了想,說道:“我送你們回去吧?”
“不用了。”何薇薇搖了搖頭,攬著兩個孩子說道:“我想留在這兒,再陪你孫哥一會兒。你先走吧,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