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次欒也情緒不太好的時候,自己已經短暫的隔著被子和對方躺了一會兒,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大晚上留宿還是第一次。
雖然欒也說的是聊會天……
但是,留宿欸。
這份緊張讓他從走過去到掀開被子躺床上,都有點輕手輕腳。
雲南晝夜溫差很大,夜裡還是有點涼。但因為欒也的緣故,被子裡挺暖,還帶著一點淡淡的香氣,應該是洗衣液或者沐浴露的味道。
房間裡只有床頭開了壁燈,等到樊青上床以後,欒也伸手把燈關了。房間裡陷入昏暗,只有窗戶洩漏一點月光,讓人能看清一點朦朧的景象。
樊青那點緊張消散了大半,就著這點微弱的光線去看欒也。
“你困了嗎?”樊青問。
“沒有,在反思。”欒也回答。
樊青一愣。
欒也語氣帶笑:“反思自己為什麼給你一種明天就要跑路的錯覺。”
“……我沒那個意思。”樊青嘆了口氣。“我說錯話了。”
“騙你的。”欒也笑笑,“在想你說的那句祝福。覺得你……挺會愛人的。”
樊青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有點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模糊的視線裡,欒也的聲音傳過來,語氣很淡。
“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得慢慢學,有些人……不太會。”
“從小到大也沒怎麼學會。”
欒也說完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開口。
“從哪兒開始聊呢……要不就從我媽吧。”
“我是和我媽姓的,我媽叫欒萍。之前是初中英語老師,後來辭職和我爸開了個服裝廠。”
白手起家。兩個人都要強不肯低頭,經常意見不合吵架,從小吵到大,後來終於吵不動了,決定離婚。
“離婚官司打了一年多,廠子和我都歸了我媽。那時候效益不太好,她事業心很重,更不想被人說廠子沒了前夫就要垮。生意和我顧不過來,就把我送出國了。”
欒也說這些的時候很平靜,不急不緩,有點像講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但樊青還是忍不住往對方那邊靠了一點。
欒也感覺到了,在黑暗裡憑感覺伸手蹭了一下樊青的臉。
少年出國遇到的種種困難與不安,學校裡隱晦或明顯的歧視和排擠,欒也只挑挑揀揀講了幾句,太久了,他也記不太清了。
“那時候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學校,陪著我,願意跟我玩的就是柏明丞。”
樊青沒動彈,“嗯”了一聲。這些他聽欒也說過一次,但沒這麼詳細。
從14歲到17歲,從少年時的玩伴到青春期的懵懂,從友人到愛人。
“後來我高中畢業,拿到了offer,我媽來美國看我。和我說希望我大學畢業能回國幫她。”
說到這兒,欒也頓了頓。
“那時候可能有點叛逆期,單純想氣氣她。又或者……只是因為年輕吧。”欒也笑了一下,“什麼都不怕。”
樊青猜到了:“你和你媽說了……你談戀愛的事。”
“嗯。”欒也聲音低啞。
那段時間母子之間爆發了劇烈的爭吵,欒也第一次見生性要強的母親近乎失態的暴怒,連欒也不要再上大學,馬上回國這種要求都提了出來。
欒也當然不會同意,母子倆的性格太像了,彼此絕不低頭。幾次爭吵之後,對方越發決絕,提出如果欒也這次不回去,就這輩子都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