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青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除了收到禮物的那點開心,更多的是複雜。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休息那幾天欒也應該是有點兒犯病了,才會瘋狂買東西,買完又不記得買了什麼。
他下意識逃避,不想記得的不是自己買了什麼東西。而是自己生病時無所事事,瘋狂購物的那種狀態。
但現在把東西全拆開來看,即使生病的時候,對方挑的東西也全是給別人買的,自己的東西居然什麼都沒有。
“太貴了。”他把盒子重新蓋上,抬眼看欒也。“我不能收。”
如果說每個月對方包車的費用還算是自己的勞動所得,上次的壁畫是留作紀念,這件衣服已經超過了樊青能夠心安理得接受的範疇。
“不光你有。”欒也指了指地上一大堆東西,“每個人我都買了。”
“我知道。”樊青回答。
哪怕欒也給每個人都買了禮物,也不能減輕他心裡的那點負擔。
因為他知道,那點負擔甚至不全是因為禮物的價格,而是因為欒也每一次給自己送東西都是坦蕩且毫無私心的,但自己卻不能同樣平等的回報給對方。
“我用不著這麼貴的裝備。”樊青說,“你留著下次進山的時候自己穿。”
“……如果是因為價格,沒必要。”
欒也看了他一會兒,開口。
“我說過,認識你們,特別是認識你,這段時間我很開心。但我這個人……有時候挺讓人討厭的。”
樊青心裡一緊。
“太久沒交過朋友,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人相處。心情好的時候和別人聊天,心情不好的時候看見人就煩。”
“有次攝影展,我上一秒和人好好說著話呢,下一秒突然覺得挺沒意思的,直接打車去了機場回加州,把主辦方嚇一跳。”
欒也說完,自己先笑了。
“是不是挺煩人的。”
“沒有。”樊青立刻回答。“你來的這段時間……挺好的。”
欒也挑了下眉:“是嗎,我記得我還吼過你呢。”
還是在樊青生著病給自己煮了碗麵之後。
“但你還是出來找我了。”
“休息那幾天木阿奶和喬飛白叫我吃飯,我有時候不想出聲,也老裝沒聽見。他們後來就開始給我留飯。還有我去店裡懶得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會非要和我聊幾句的李哥,曲姐,大姚。”
“之前有人一直和我說……除了愛你的人,沒有什麼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欒也停了停,說得有點艱難。“別人帶給你的每一種……價值,哪怕是情緒上的,都是需要付出條件的。”
如果你不能接受這種社交的方式,就不要試圖去和人構建聯系。柏明川說。否則以你這樣的狀態,你的病會越來越嚴重。
樊青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但你們不是。”
“你們覺得我不煩人,不是因為我挺好的。是因為你們挺好的。”欒也說。“這種好讓我有點……怎麼說呢,受寵若驚坐立難安的。”
喲,一口氣說了兩個成語呢,真棒。
“這堆東西就是這個意思,和價格沒關系。”
欒也笑了一下,“我就是太久沒和人近距離相處了,不知道怎麼能讓你,你們感受到……我很感激。”
是那種終於用不著自己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欒也,你有病所以你得離人遠點的感激。
欒也說完自己先感慨了一下,太久沒和人說這麼多話,聽起來顛三倒四的。
但樊青似乎聽懂了,他注視著欒也,過了一會兒,把衣服往欒也那推了推。
“如果是因為這個,那就更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