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也拿起相機在寺廟底拍了兩張,察覺樊青在看自己,欒也轉過頭。
“早知道把另一個帶過來了。”欒也嘆了口氣。“拍寫真看起來挺賺錢的。”
樊青不信他真的會拿來拍人像,不聽他滿嘴跑火車,只開口提醒大家:“海拔很高,路上不舒服就停下來休息,不要勉強,車裡有氧氣。”
在3300米的海拔上爬樓梯,對於在平原生活的人確實是挑戰。一路上人流慢慢減少,剛才跟在身後的人逐漸留在了路上,最後只有欒也和樊青走在了最前面。
中途休息的時候,樊青看了一眼身旁的欒也。對方仰著頭喝水,呼吸聲有點沉重,但沒有說要休息。
再往上,遊客就不太多了,取而代之的是穿梭在各個法殿之間,穿著深紅色藏式僧袍的僧侶。
殿內禁止拍照,松贊林寺不同的法殿挺多,欒也和樊青一個一個轉過去。不同的法殿供奉的神佛不一樣,卻一樣墜著花紋繁複,顏色紛雜的經幡。有僧侶圍坐著誦經,是低沉的藏語。殿內殿外,甚至長長的臺階上都有人在磕頭,有些是遊客,有些是藏民。
有一個女人藏族女人面板黝黑,風塵僕僕,每走幾步就匍匐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磕長頭。欒也看見她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照片,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路過的僧侶會停下來,用手輕輕碰一下她的頭頂。念一句藏文。
樊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輕聲解釋。
“可能是生病了,或者……”他停頓了一下,“他們相信這樣可以祈福。”
松贊林一百多階登頂,上面有拍照的遊客,磕頭的女人,路過的僧侶,還有天上盤旋著的紅嘴鷹。
有人到這兒是為了觀光,有人是為了信仰,還有人每一次俯身把頭貼在地面,背上馱著的是痛苦和希望的重量。
在這樣的環境裡,即使你沒有相同的信仰,也會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情感。
欒也收回目光。
山上大大小小的法殿各式各樣,其中一個偏殿裡人不多,只供奉著許多酥油燈,燭火安靜的燃燒著。門口坐著一位師父,替人寫祈福帖和點燈。
欒也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轉頭問樊青:“你信佛嗎?”
樊青看他一眼,還是實話實說:“不信。”
好歹在人家地盤上呢,欒也盯著他長嘆一聲:“真誠實啊。”
門口的師父應該聽見了他們的話,轉頭沖他們微笑了一下,神色很溫和。
樊青能看得出欒也應該也沒有什麼宗教信仰,別人進殿都會朝拜,但欒也只是進去轉一圈,認真仔細地去看牆上的壁畫。
宗教場所的窗子狹小且高,殿裡光線很暗。欒也仰頭的時候,頭頂的光線會在他的側臉掠過深淺不一的影子。
“點一盞吧。”片刻後,欒也開口。“來都來了。”
樊青聽到後面四個字沒忍住笑了:“旅遊哲學是吧。”
欒也接著唸了一長串貫口:“保佑我吉祥如意工作順利發財暴富……”
“……”樊青點點頭,“太有追求了。”
欒也笑了一下,往供燈的地方走過去,樊青沒進去,站在門口等他。
穿著僧袍的年輕僧侶抬起頭,問欒也供燈人的名字。
門口的樊青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於是轉過頭朝對方看過去。
這個時間已經接近黃昏,太陽沒有那麼熾烈。
法殿之外,是無盡的遠山和紅日,天空,山野。成百上千條彩色的風馬隨風流動,一起填滿了整個天地,再擠進這個狹小的門楣。
法殿之內,欒也抬眼去看那些供燈,日光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神情有點模糊。風鈴輕響,藏香焚燒時微弱的煙霧像影子一樣籠罩著他。
在那一瞬間,樊青突然就意識到欒也這盞燈應該不是給他自己點的。
果然,幾秒鐘過後,欒也開口了。
“柏樹的柏,明亮的明,丞相的丞。”
欒也垂目,聲音略低,平和舒緩。
“柏明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