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憶幾秒,接著說:“還說我剛出生的時候他倆可高興了,取名就取了半個月,後來還是選了個最簡單的,好養活。”
樊青,郁郁青青,像一棵生命力旺盛的樹。
“不簡單。”欒也說,“挺好聽的。”
樊青笑笑:“我奶奶說我眼睛和長相都像我爸,都挺——”
他頓了一下,欒也幫他接下去:“都挺帥的是吧。”
樊青清清嗓子,錯開目光繼續往下說。
“我媽從小到大都特別活潑直爽,人又聰明,村裡沒人不喜歡她。要不是我爸長得帥……”
樊青說到這兒忍不住笑了,欒也跟著樂了半晌。
背後是窗外湧進來的陽光和風。欒也坐在椅子上,他想象著,或許也是在這樣的陽光裡,一位老人平和的,毫不避諱的和年幼的孫子提及他父母的童年與青春,愛情與孕育,生命和死亡。
欒也想起了自己在雪山上和對方說起要找個地方等死,對方嚴肅的神情。
他大概明白了,因為父母的意外,特別是母親無法探尋的離去,樊青是忌諱別人提到死亡的。
但那不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恰恰相反,那是他對生命的尊重。
“我姑姑有時候會勸她別和我說這些,怕我聽了難過。”
“不會嗎?”欒也問。
“剛開始會。”樊青抿了抿嘴,又飛快松開。“但如果總是不敢提,我對他們的記憶永遠都是三歲時候,一個模糊的……影子。”
“聽多了以後,就會覺得他們……挺有意思的。”
所以現在的樊青能夠這麼坦蕩的,平靜的講述這些聽起來對普通人有些坎坷的經歷。
因為過去十年來每一次講述所拼湊的父母,不再是三歲時候兩個模糊的影子,不是課本上學的一個名詞的概念。
是沒來得及陪伴,但聆聽過的,依舊完整的愛與生命。
“……挺好的。”
欒也把頭後仰靠在椅子上,整張臉浸在陽光裡。樊青看到他眼睛閉上了,睫毛被光線在臉上拉長纖長的倒影。
“挺好的。”欒也又重複了一遍。
“我也很久沒見過我媽了。”
“因為留學嗎?”樊青問完,又發現不對勁。留學這麼久了,欒也都能跑到雲南,回去看自己媽媽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因為我早戀,惹她不高興了。”
樊青一愣,沒明白欒也說的是玩笑還是真的,還沒來得及問,就看見欒也說完直起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五點了,走吧。請病患吃飯。”
樊青被他的想一出是一出搞得有些無奈,被他一說又想起來了。
“病著呢。”樊青指了指桌上的藥,“算了吧,傳染。”
這時候欒也已經走到門口了,回頭看了眼,又走過來抬手摸了一下樊青的額頭。
他的手被太陽曬得挺暖,在樊青額頭上放了幾秒,隨即離開。
“沒發燒,不嚴重。”欒也說,“實在不放心就把藥帶上,吃完我帶一半走。”
“……”
欒也已經推開門下樓了,樊青隨手拿了件外套穿上,跟著下樓。
來福打了個滾起身,樊青給他倒了一碗狗糧。欒也問:“想吃什麼?”
樊青想了想,答:“要不我來弄吧。”
欒也扭過頭看他,樊青突然又有點不好意思了:“煮麵條行嗎,不行的話……”
“行。”欒也沒等他說完。
廚房在一樓,樊青把需要的東西從冰箱裡翻出來,點火開始煮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