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沒有必要。這裡到處都是監控,做這些無異於無用功。
白唯忽然覺得很累,也很不愉快。路過三樓時,白唯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他側過臉看了看,發現一個小孩在打針時將身一扭,從護士手底下逃了出來。她的家長正在左抓右抓,想把她逮回去。
她的家長看起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女人尚在壯年,臉上卻已經滿是黑眼圈和黃褐色的斑紋。她穿了一件紅色的衛衣,套著一條紫色的褲子,很明顯,她是大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在慌忙之中隨便套了兩件衣服來醫院的。那件紅色的衛衣上甚至還有很明顯的、發黃的奶漬。她左手牽著另一個小孩,喘著粗氣,跟著逃跑的小孩跑來跑去。
“回來!你給我回來!王言敬!”
“我不,我不要打針!”小孩嚎啕大哭著,卻很靈巧。他以幼小的身體在樓道裡自在地穿梭,鑽過每個大人的腿彎和每個狹小的轉角。
追逐聲,吵鬧聲,其他孩子的哭聲……盧森見白唯盯著這邊看,他說:“我聽說兒科病房一直都很吵鬧。”
白唯:“嗯,而且一般都很髒……”
他話音未落,那個孩子已經發現了這道安全門,哭喊著向著樓梯間奔來,可他沒注意到腳下有層層樓梯。眼看著孩子就要摔下,盧森剛意識到自己應該伸手,卻發現白唯的速度比他更快。
白唯撲過去,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孩子。
這一下一歪,他們一起摔到了地上——還好是在平臺上,沒有從樓梯上滾下去。白唯落在下面,當了孩子的肉墊。
“……”
盧森看見白唯緊皺著眉頭。他伸手要去拉白唯。可白唯卻伸出沒有墊在身下的那隻手,指了指身上的孩子。
“你把他……拉起來。”他說。
他的聲音很穩,任是誰也不會覺得這是從牙縫裡發出來的聲音。
小孩只是有點暈。他看見盧森把他拉起來,又看見自己的媽媽出現在樓梯間門前,還牽著自己的妹妹,就像是追捕者又來了。
盧森拉著他的手,要把他交給他的媽媽,眼睛卻一直看著白唯那邊:“太太,你的孩子……”
小孩卻覺得自己彷彿找到靠山一樣。他躲在這個陌生的男人背後,好像他的媽媽才是他的仇人:“我不要打針!媽媽壞,叔叔我不要打針!”
這讓盧森可有點不知所措了。他說:“太太,我先過去……”
可那個女人像是突然呆住了一樣,又或者,是因為自己孩子的這句話,精神終於到了臨界點。
“你說我什麼?你說我什麼?”她的臉上露出一種似哭似笑般的表情,“你說我壞?我壞?”
忽然間,她放開了自己牽著同樣患流感的小女兒的手,崩潰地坐在地上,大聲尖叫起來。
“那個、那個……女士!女士!”
“言敬媽媽!言敬媽媽,你冷靜一點!”
病房裡的護士也趕過來了。罪魁禍首的小孩像是被嚇壞了一樣,扯著盧森的褲子嚎啕大哭,縮在他的身後。場面亂成了一鍋粥,連醫生跑了過來,看著氣質和善的盧森:“實在不好意思,這位先生……”
他本來是想要麻煩盧森照顧一下這個正趴在他身上哭的小孩。但他很快目瞪口呆地看見,盧森用力地把小孩從他的身上扒拉了下來,然後扔到了一邊。
“這小孩和我沒關系。”盧森說著,大步走向樓梯間的另一角。
“喂!你怎麼能……”
“哦,是不是得解釋一下?我今天剛意外事故出了重傷,他碰到我傷口了。”盧森頭也不回,涼涼地說。
他只蹲下身去白唯。白唯還坐在樓梯的那一角上,他披頭散發,身上濺了小孩的鼻涕和樓梯間的塵土。他看起來十分不受人注意、十分狼狽。
他緊緊地捏著自己的右手手腕,脫臼的痕跡非常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