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課,臨近吃飯的時間是我們難得的自由,沒有人管我們。
“媽媽,我想要找媽媽……”
玩著玩著,嬉嬉突然傷感了起來,小孩就是這樣,開心一陣傷心一陣。
“我的家人在那場大火裡都燒沒了,我沒有家人。”妮妮捏捏嬉嬉臉上的嬰兒肥:“可現在,我們都是彼此的家人啊。”
我以前對家人這個詞沒多大感覺,妮妮這麼一講,我由衷産生了種悲感,最後是喜悅,我朝她點點頭。
“對啊,以後我們是家人。”
碎片一樣的時光裡,這幾月是我最開心的時間。
院子外面鞭炮聲響個不停,我們三個被吵得睡不著,就趴在窗戶上看外面的煙花。
我哈了口熱氣,在玻璃上畫了三張笑臉,就立刻凍得縮了回去。
妮妮注意到,她過來牽住了我的手,“外面的煙花好漂亮。”
煙花砰的一聲綻放,火星子照亮了三人稚嫩的臉龐,眼裡閃耀著光芒及對未來美好的渴望。
她在我倆中間,“新年快樂,嬉嬉,姊姊。”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年後的幾天,妮妮就被院長媽媽帶走了好幾次,她每次回來都有些晃神,然後就獨自坐在桃樹下發呆。我和嬉嬉問了幾次,她嘴上帶著笑,輕搖頭。
我抬頭看她,選擇靜靜坐在她的身邊陪著。
立了春後,天氣回暖。
我想過不了幾天,身後的老桃樹便會開花了。
桃樹真是個好樹,暖日裡開花,每逢春風拂過,花瓣就會落了一地,總會惹人停步觀賞。
在它開得最燦爛的時刻,院長媽媽還會召集院裡所有的孩子在樹下留影拍照。
去年,妮妮還給我紮了個兩個小辮子,她們都誇可好看了。一些人還想讓妮妮給她們紮,我悄悄替她婉拒了。
我是有私心的。
對了,桃樹還會有桃膠,黑糊糊、黏兮兮的,我瞧著不喜歡,院長媽媽會喊宿管媽媽摘下洗淨,裡面加上紅棗和牛奶一起煮。
一煮就是一大鍋,確保每個人都有一碗。這個喝起來比它的外觀要好太多,入口是牛奶的香味,嚼起來是糯滑的口感。
臨近夏天,天熱起來時,樹上的桃子就快要成熟了。
在缺少零食的童年,樹上白裡透紅的桃子無疑是最大的慰藉。
老師規定,誰最聽話,誰作業完成最好就可以得到。不用說,妮妮總是最好的那一個,可她會在眾多眼饞的目光中,喊老師把桃子分成兩瓣,一瓣一直會朝向我。
沒關系的,桃樹要開花了,妮妮心情會變好的吧?
幾天後,我感覺到一陣冷意,迷糊起床,發現大門沒關,冷風跑了進來。
而旁邊……幹幹淨淨。
我的枕頭上擺好了一封信,字型工整,上面寫著:姊姊、嬉嬉親啟。
不好的預感産生,我慌張的開啟了信紙,上面寫道:
親愛的姊姊、嬉嬉,當你們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吧。院長媽媽說,她給我找到了領養家庭,我們跟新“爸爸媽媽”見了幾次面,她們對我很好的,這感覺像以前我的爸爸媽媽。最重要的是,她們提出能夠為我治療心髒。姊姊說我膽子大,很勇敢,其實不是的,我是個膽小鬼,我經歷過死亡,我想活著。
所以,我就同意了她們的領養,只不過,院長媽媽說離開後就代表與這裡徹底斷聯,我就不會是這裡的人,她不再是我的媽媽,你們也不會是我的妹妹了。真的麼?我不懂她的意思,我只知道你們同樣是我的家人,我不會忘記你們的,你們呢?
我這樣離開,你們會生氣麼?以後會原諒我麼?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們能夠幸福。語文課本上寫,人總會在下個階段再次相遇,我想我們肯定會的,那時,你們還會喊我姐姐麼?希望會吧,嘿嘿,永遠愛你們,你們的妮妮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