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如同所有客棧一樣,九張圓木桌各配六把椅子,堂內空無一人。
正前方最裡面是紅木的樓梯,對一字型建造,兩面均可通往上層。
圍繞建造的紅木木欄掛了一圈的彩色燈籠,撐堂的主柱上依舊是兩尾銜尾魚,一陰一陽。
進門的右手邊,是客棧的賬臺。
帳臺後靠牆坐著一個單手撐臉,打著盹,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頭上紮著兩個尖尖的圓髻,貓兒似的還綴著兩個巴掌大的毛絨紅球。
紅衣綠襖,色調醜得清新脫俗。
她看著不過七八歲的模樣,狐貍眼尾兩抹紅,可愛至極。
——就是有點眼熟。
迎香這樣想到。
陳陰陵顯然對這裡的環境極其熟悉。進來後便託著文青靈徑直走到小姑娘跟前:“小老闆娘,有客人。”
半眯著眼一點一點腦袋的小姑娘聞聲,終於睜開眼,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打尖兒還是住店?”
“打尖兒八萬珠,住店十倍一晚,如有遺失物品自負,性命自負,本店概不賒賬……”她看都沒看一眼,連珠炮似的脫口而出一大段話,先前稚嫩的童音也找到了出處。
“這是宰客的黑店?”清泠泉在聽見這一堆東西的一剎那沒忍住:“金珠這麼貴,工藝又是古國絕技,外面一枚都價值連城,到這城裡像簡直大白菜一樣,漫天要價,老子——”
劫後餘生,少年總是不由自主會本性暴露。好在他想起身邊不是那群道門的好哥們,而是“冷臉狠心”的太乙門師伯與兩位前輩,懸崖勒馬。
“嫌貴你就走唄,恕不遠送。”小姑娘聞言,頭都懶得抬,開始撥弄算盤:“我記得今天正月初四,要不是你在外面喊得這麼慘,我才懶得管。”
“反正要死的鬼攔不住……”
清泠泉在莫名其妙間,被這一長串懟得啞口無言。
這些話統統在她抬頭看見陳陰陵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小姑娘撥弄算盤的手一頓,都準備大宰一筆了,卻彷彿真見了鬼一般:“我的天,你還活著呢?和賭坊那老女人賭贏了?”
陳陰陵沉默一晌:“那是百年前了,攢竹小老闆娘。我近日有要事得又來一趟,實屬叨擾。”
頓了頓,她補充到:“不過我不久前確實又賭了一場,贏了頭彩。”
就像是石破天驚,迎香和清泠泉陡然睜大眼。
經陳陰陵這一點,他們總算明白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眼前這個七八歲,操著一口奶音的小姑娘,整張臉儼然是賭坊攢竹的縮小版,只是額頭上沒有那大片大片的罌粟花,整個人帶著沒張開的稚氣與童真。
除此之外,她和賭坊的攢竹性格大相徑庭,氣質也截然不同。
眼前這個小姑娘更為靈動,一舉一動都帶著貓兒似的狡黠與童稚,沒有那股由內而外的媚與勾人,言語也更為直接。
迎香與攢竹的接觸並不多,故而沒有將這兩人聯絡到一起。
可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不夜城內為何會出現兩個差異如此大的攢竹?
被喚作小老闆孃的攢竹將手邊的算盤推到一邊,幹脆不算了:“你又贏了那個老女人?得,送到我這兒來吃白食唄。她輸了你,我們卻都得欠你一筆,你倒是運氣好。”
“四個都是?”這個攢竹將手指挨個點了一遍,輪到迎香時,她突兀地不動了,臉色徹底成了見鬼樣:“我真是天殺的,她怎麼還把你都放進來了?你進來這鬼地方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