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燃燒著的賭客同這個男人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他徑直向陳陰陵她們走去,卻在罌粟花瓣隔出的地帶外停步,張口嘴型大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火焰已經燒進了身體裡,燒爛了嗓子,從張闔的口中若隱若現。
他不甘地倒在了井口外,怨毒的眼睛始終對準了陳陰陵。
陳陰陵很清楚他的嘴型表達著什麼意思——他在說:“我看見了,是你故意的,你不得好死!”
“我詛咒你——”
陳陰陵挑起一邊眉毛,臉色卻沒有分毫改變。
她甚至有些想笑。
畢竟,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像這樣不痛不癢的咒罵也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陳陰陵的確沒想到這些在她們手裡普通得彷彿尋常花瓣的東西,對賭坊內這些賭客有這樣強的殺傷力——她只是察覺,這些賭客在有意避開這些由攢竹投下的罌粟花瓣與淡淡的花香。
當然,倘若提前知曉,她也不會因此懷有半分放棄嘗試的想法。
這些賭客對她們三人的惡意太強,行為舉止荒誕可怖,對賭博近乎瘋魔了一般。
一旦離開中央井口,被這些賭客們預設拿到頭彩的陳陰陵她們必然會被群起而攻之。
當利益足夠時,貪婪會矇蔽雙眼,愚昧心靈。
陳陰陵從不對人性抱有僥幸。
賭客們所有的行為都異於常人,又或者,這些會被花瓣點燃的東西,根本算不得“人”。
兩名賭客軀體上燃燒的火焰逐漸弱了下去,等到藍白色全部消退,地面上只剩了一張人皮和一堆白煙。
不知何時消失又出現的賭坊侍女們拿著簸箕掃帚出現,將人皮妥善折疊好,地上的白煙掃入簸箕內,向著賭坊的陰影處而去,消失不見。
原本因為這兩個燃燒的賭客而空下來的賭桌又重新圍滿了賭客,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再向陳陰陵三人投去不懷好意的目光。
一直縈繞在三人附近的壓力因為這場變故全數消失,也令文青靈與迎香鬆了口氣。
迎香不會對陳陰陵的行為有半分質疑,文青靈就更不用說了。
她看不見,就算看見了,也會裝作沒看見。更何況,包裹著花瓣的靈氣是她給的。
“在這裡已經耗費了太長時間,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陳陰陵向眾人催促道。
其餘兩人贊同點頭,正欲轉身離開,身旁的賭桌上突然傳來劇烈的嗚嗚聲。
三人這才想起了某個混進城裡,據說做了一大堆壞事,被人當場逮住,扭送到債主面前,充當“被易物品”的倒黴蛋。
陳陰陵拔出腰間的匕首,利落割斷清泠泉身上的捆綁著的繩索。
清泠泉三下五除二將繩索布帶與嘴裡一直塞著的布塊給弄開,被堵了太久的腮幫子有些痠痛不已。
他好容易重獲自由,正想發表一下自己的活命宣言,就對上迎香板正冷冰冰的神情。當下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事不宜遲,快走吧。”
迎香的冷臉並未維持太久,只一瞬,便轉身。
陳陰陵略帶幸災樂禍地看了看這個一面之緣的小孩,也轉身離開。
鈴音響起,身後跟著一言不發的文青靈。
“哎……天相師伯,兩位前輩!”
清泠泉翻身從賭桌上下來。
被綁了太久,血液迴圈不太通暢,渾身脹痛,痠麻不堪的清泠泉差點沒站住,齜牙咧嘴好容易穩住身形,還沒來得及抖一抖身上的花瓣,輕輕花香,就慌不擇路地拿上賭桌上攢竹留下的方盒,追在三人的屁股後面離開賭坊。
身後那些賭客隱秘而失望的神情被自動關上的賭坊大門隔絕在了一行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