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這座空空蕩蕩卻又滿滿當當的死城原本就不存在這個東西,古籍上描述的一切不過都是誘惑來者的邪魔外道。
心底焦慮、質疑的種子不受控制地生根發芽,在猜忌與算計裡,迎香變得多疑且神經質。
長此以往,迎香覺得自己遲早會瘋掉,變得同城裡地面上的東西一般無二。
而地相清泠淵顯然也沒能好到哪裡去。
許願、在城中大喊出聲易物的方法全然沒用,甚至顯得滑稽,精神不正常。
但對於在這座城裡度過一段時間的迎香與清泠淵而言,這些都算不上什麼離譜的事情。
在極端的環境裡,他們什麼都試過。
“去城中心吧。”迎香咬咬牙:“這麼沒完沒了地逃命,我們遲早在這座城裡被耗死。”
“現在這些地方大都被我們搜尋過一遍,絕不可能有任何幫得上忙的東西。唯獨只有城中心那一塊還是未知之地。倘若真有生機,應當就在那裡。”
不夜城內的陰煞氣,越靠近中心越濃鬱,正中幾乎是全黑色,根本無法看見任何東西。
城池外緣部分,這些天已經被迎香二人搜尋幹淨,毫無任何能幫得上忙的東西,某些被破開房門的屋子裡全然是一副被劫掠過的模樣;甚至還有塌掉半邊的房屋,幾乎算得上殘垣斷壁。
“好。”清泠淵臉上沾了好大一片血汙,掩蓋了他原本的眉眼。
此刻,他十分疲憊地贊同了迎香的提議,沒有絲毫猶豫向著城中心飛躍而去。
兩人的速度極快,破開宛如霧氣的陰煞氣,身形陷入其中,不多時就已到達目的地。
迎香飛躍的身形驟然頓住,不再邁動分毫。
並非她有意停下,只是前方已經沒有下一個屋頂能容納她。
清泠淵就站在同等位置,離她兩座房屋的地方。
此時此刻,他們都不約而同緊皺眉頭,沒有發出分毫聲響。
從迎香站立的地方開始,正中的地帶被人挖了一個數十丈寬,不知道多深的坑洞。
坑洞四周斜斜插著上百根手臂粗的木杖,合攏到頂端。
這個巨大的坑洞裡,塞滿了密密麻麻的活人屍體。
他們死狀悽慘,腐爛的臉上依稀還能看見生前大張的嘴。令人作嘔的氣味不像城內那般,沒有引來任何的蠅蟲。
坑洞上宛如實質的血氣與怨氣讓在場的所有人頭皮發麻。
而這些氣體交雜著陰煞氣,源源不斷向木杖合攏的頂部,坑洞正中心的上方彙聚而去。
迎香心髒微滯,隔著這些氣體,她看見了那些木杖頂端,掛著一個身形單薄,搖搖欲墜的姑娘。
她身形嬌小,介於少年與成年女人之間,雙手被捆綁著吊在坑洞的正上方。
她應當是從高處墜落而亡,頭頂部分的腦袋缺失了一塊,額頭上遍佈著密密麻麻的裂紋。
她應當在這裡被掛了很久,以至於風吹日曬之中,腐爛的程度比之下方坑洞中數不清的屍體更高。
清泠淵的冷冽不忍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這座坑洞裡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竟然這副模樣。”
“一百三十二萬六千三百二十七人。”迎香呆呆地望著坑洞之上,那具無人收殮的屍骨,在無知無覺裡,她最後聽見自己陌生的聲音,說出一串幾乎恐怖的數字。
餘光裡,清泠淵的臉上出現幾乎算得上恐懼的神情。
迎香毫無所察覺,木楞地盯著那具屍骨,失去意識。
在一片黑暗裡,迎香順著長路摸索著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