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她可能意識到自己的外在形象不算正派善良,有些自暴自棄,扯著文青靈的手臂擋在臉前:“你對我不信任,那救了你們,你們跟了這麼久的她你總該相信吧?她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文青靈無奈地點頭,表示認可。
承泣略微放心,又道:“那我師弟和水突身上也有這樣的痕跡,他們會不會也這樣?”
陳陰陵依舊將左半邊臉埋在文青靈的衣服裡,悶聲道:“他們身上的陰毒輕,但若放任不管,等時間長了,或是遇到什麼誘發的東西,早晚的事。不用擔心,聶扶突這樣到時候都能救,還怕救不了他倆?”
承泣總算完全放心,長舒一口氣,直起身,提出最後一個問題:“不知前輩如何找到這紅衣的粽子呢?”
陳陰陵閉著眼,勉強開腔:“晚子時整,它會過來。”
一直在後面偷聽的宋維道又冒頭:“它為啥會過來啊?”
陳陰陵用右半張帶著修羅面具的臉對準宋維道的方向,一隻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你帶人用了人家的屋子,佔了人家的床,享受著人家供奉陰氣,燃著屍油的燈,人家養好傷,不在夜裡陰氣最強的時候來幹掉你,難道還要挑個別的什麼良辰吉日麼?”
宋維道打了個寒戰,回頭看著滿堂燃燒的油燈,想著不久前還開過的屍油罐子,幹嘔起來。難怪他總覺得這膩人的香氣裡面夾雜著一些若有若無的臭味,原來如此!
他憤憤不平地伸手試圖去夠一盞最近的油燈,卻在師兄轉身過來,不贊同的眼色下摸摸收回了伸出的狗爪,慫慫地呆在原地,和犯了錯的其餘四人一起面棺思過。
陣裡無法根據天色判斷時辰,道門的弟子紛紛掏出各自定位時辰的工具,牢牢盯著。思維緊繃,各個少年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子時整,門外陰風驟起,將祠堂的木門吹得晃動不已。長窗一如既往被木板封死,透不出絲毫光。想要得知門外的情況,只有開門。
文青靈與陳陰陵站在眾人前方,一人抵住一邊門。
瞬息間,門外銅鈴聲層層疊疊響起,如水面波紋洶湧,帶著浪濤一陣陣撲來。
因為有應對經驗,陳陰陵提早讓眾人用靈氣封閉部分聽覺,防止陰氣順著鈴聲麻痺思維。
她向文青靈點頭,幾乎同時,兩人放開對門的禁錮,退向幾步遠。
“吱——砰!”門扉被陰風驟然吹開,門外是熟悉的十字分岔口,被聶水突與宋維道打破的水缸底部不知何時已經蓄滿淺淺一層黑色的水。
紅嫁衣佝僂著脊背的身影正正站在水缸邊。
它的左臂空空蕩蕩,被攔腰砍斷的嫁衣袖口在狂風中翻飛。鈴鐺被陰風吹得狂響,紅蓋頭卻穩穩當當罩在頭上。
門開的一瞬間,屋內的幾個少年轉瞬感覺原本遮蔽的聽覺裡又出現刺耳的鈴鐺聲,腳步不穩,文青靈遞了幾張符咒給陳陰陵,陳陰陵眼疾手快,給幾人一人貼了一張。
文青靈在這間隙從屋內踏出。陰風之中,她的四周彷彿被什麼東西隔出了一道真空的地帶,未曾有絲毫晃動。
宋維道在陳陰陵默許中試探性將一卷空黃符伸出門外,卻發現那一沓厚厚的紙張被登時絞斷。
急忙鬆手,剩下的半沓黃符落在地上,順著風向,滾到棺材後去了。
承泣見狀,緊皺眉頭:“這是夾雜了陰氣的風陣,再加上結合了煞氣的傳聲和別的一些東西,連出這個屋子都是問題,怎麼才能破除陣眼,幫到青靈前輩?”
陳陰陵揹著刀,靠在牆邊:“你別擔心,等她把陣法處理了,就能出去了。”
門外,文青靈行至紅嫁衣不遠處。她雙掌微曲,合在胸前結出一個繁複的手印,下一刻,她周遭隔絕陰風的地界憑空出現密密麻麻青色的絲線。
紅嫁衣似乎猛地意識到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個人,頭顱僵硬地扭轉,朝向文青靈的方向,它猛烈地晃動了一下身體,蓋頭劇烈抖動,一直以來如波濤般規律的鈴聲驟然紊亂,絞得人頭痛不已。
它似乎無法移動位置,只是持續地、激烈地晃動著身體和右手。
帶著鐵甲的右手在不遠處兇光乍現,文青靈分毫不受影響,青色的由靈力織成的,凝為實質的絲線在她腳下構成一個繁複的陣法,覆蓋在宅院中的那一刻,水缸中那層黑水憑空幹涸,陰風與蔓延的鈴音終止,紅嫁衣瞬間出現在文青靈眼前。
它帶著憤怒狠狠襲向還在結印的文青靈。
與此同時,分岔口突然擠滿了穿紅衣戴蓋頭的身影,高矮不一,只是蓋頭上沒有銅鈴。
它們僵硬地朝著院落湧來,此刻,祠堂附近的陰煞氣變得前所未有地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