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小米粥的香味……
他睜開眼,抻著被子坐起來,發現自己沒死,桌邊放著一大海碗小米粥和大姐留的字條。
【小弟,大夫給你打了破傷風和退燒針,說你的胳膊千萬不能再沾水,我去給白爺爺燒紙了,回來給你帶我爸喪席上的大肘子。】
紙條下壓著五百塊錢,應該是給他應急用的。
陳樂酩感激地摸了摸。
小米粥還冒著熱氣,把手放到碗上被捂得暖呼呼。
他手上換了新的紗布,還纏著塊固定骨頭的木板,就是腦門兒還有點熱。
他轉著眼睛四處張望,大姐家沒人,牆上也沒掛個表。
他不知道幾點了,只看到外頭太陽高照。
一晚上沒訊息,哥哥肯定急壞了。
他還是虛弱,身上一點勁兒都沒有,但一分一秒不敢再耽擱,爬起來端起那一大碗小米粥咕嘟咕嘟全喝了,在大姐留的字條上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
【姐姐,我先去找我哥了,等我找到哥哥就回來找你,我們一起去看爺爺。】
他跑出大姐家,身上穿著大出好幾號的舊衣裳,一條手臂在脖子上掛著,身上臉上哪哪兒都是小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小少爺被仇人追殺逃難來的。
村裡人煙稀少,年輕人出去打工,孩子們去城裡上學,只剩一些幹巴巴的老人,坐在村頭嘮嗑。
老人都節省,晚上連燈都不開。
陳樂酩問了好幾個爺爺奶奶,都沒有手機。
他給了其中一個爺爺一百塊錢,求人家把他送到城裡。
爺爺是木匠,開著拉木頭的三馬子拉他進城。
陳樂酩坐在敞開的後車鬥裡,一路狼煙泡土,顛顛簸簸,吃了滿嘴的土不說,那張臊眉耷眼倒黴催的小臉蛋上,全都是灰塵和淚水抹出的花花。
他抱著自己的小腿,把臉埋進膝蓋裡。
心裡七上八下,五味雜陳。
既想立刻就看到哥哥,告訴他自己沒事,讓他別擔心。
又害怕看到哥哥,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101nove.,方方正正的畫素小人,坐在卡丁車上層層闖關。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但闖過一關還有下一關,永遠不知道前面等著自己的是什麼,卻又必須要闖到終點。
三馬子晃悠了四十多分鐘才到市裡。
陳樂酩身上快散架,臉蛋黑得像個小叫花。
他在路上攔計程車,攔一輛走一輛,誰都不願意拉他。
沒辦法他只能向路人求助,問人家藉手機打電話。
可他這幅打扮,還吊著條手臂,活像大街上裝殘疾博人同情的騙子,路人全都躲著他走。
陳樂酩喪氣地耷拉著個腦袋,把剩的四百塊錢拿在手裡叫車,才有一輛計程車願意拉他。
坐上車司機問他去哪兒。
他沒有方向,想了想報出酒吧的名字。
計程車開上主幹道,他摳著手指,揪紗布打結多出來的一塊布頭。
越往前走越焦躁,心髒跟個鉛球似的在胸腔裡墜著,白紗布都被他揪成黑紗布了。
他問司機能不能借他手機打個電話。
司機戴著帽子口罩,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從後視鏡裡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