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到11歲了,因為生病個頭比起同齡小孩兒要矮很多,整個人肉乎乎圓滾滾的,穿著一身雪白臃腫的滑雪服,酷似米其林輪胎人。
小輪胎氣喘籲籲地滾上樓,開啟門看到哥哥面前的電腦亮著光,不知道是不是在開會,就謹慎地探個腦袋出來,眨巴著大眼睛詢問自己可不可以進去。
但他謹慎總有那不謹慎的。
第一隻阿拉甩著大舌頭沖過來,一頭撞在陳樂酩背上,就在陳樂酩握著門把堪堪穩住時,第二隻阿拉又撞向第一隻阿拉的屁股,於是三隻小狗連環撞進門內。
陳樂酩氣憤地揪住它倆的耳朵:“不要吵!哥哥在開會!”
“沒開會,kitty,可以過來。”
餘醉拍拍自己的腿。
陳樂酩喜出望外,趕緊把兩只狗狗趕出去,脫掉自己身上髒兮兮的滑雪服,屁顛顛跑到壁爐前烤火。
家裡已經不用爐火取暖了,但他喜歡冬天裡的小火堆,餘醉就在家給他弄了個壁爐。
小家夥站在火堆前張開雙手烤自己,烤完正面烤背面,烤完整體烤區域性。
一屁股坐地上脫掉鞋襪手套,把雙手雙腳伸到火前快速烘幹。
確定足夠暖和不會冰到哥哥後,他爬起來嗖嗖嗖地沖過去。
弟弟撲進懷裡的那一刻,餘醉才感覺自己真的回家了。
帶著風雪味道的潮濕的暖意、毛茸茸的卷發和熱烈的心跳,是餘醉二十多歲在外打拼的那幾年,對“回家”這兩個字的所有嚮往。
除此之外還有弟弟的眼淚和慢吞吞的絮語。
每次小別重逢,他的衣領總要濕一次。
陳樂酩不管長到多大都是對哥哥有著高需求的小孩兒。
他坐在哥哥腿上,抱著哥哥的脖子,臉埋在哥哥肩窩裡大口大口吮吸哥哥身上的味道。
這是他給自己充電的方式。
眼淚流完時電也差不多充飽了。
他從哥哥懷裡抬起頭,小胖臉被凍得紅紅的,在光下能看到柔軟的絨毛,像只頂上一點紅的肥白桃子。
他仰起臉在哥哥鼻尖上蹭蹭,親親熱熱地講小話,講著講著突然伸手一拍腦門:“啊!被子還沒拿!”
他哥在家時他們倆睡一被窩,蓋大被子。
哥哥不在時他就睡自己的小床,蓋小被子,把大被子收起來。
冬天被子容易潮,得趕緊拿出來烤一烤。
他馬不停蹄地從哥哥腿上爬下來,沖向衣櫃,路上看到一個攤開的行李箱,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小小一道背影蔫蔫地站在那裡:“哥哥今晚……還要走嗎?”
餘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小孩子的心髒是拿來珍惜的,不是承受分別的。
他只能盡量把時間延長:“馬上要出國,我回來拿行李,還有十……二十分鐘陪你。”
陳樂酩背對他,頭埋得很低,雙手在腿邊攥成兩只小拳頭,“知道了,那我來幫哥哥收拾行李吧。”
他抬手快速抹了把眼睛,幫哥哥把行李打好包,又從冰箱裡拿出個神秘盒子,裡面是他為哥哥精心準備的禮物。
一條雪捏的小魚。
老早就做好了,一直在冰箱裡凍著,他想哥哥了就開啟冰箱看一眼。
結果就是白天看晚上看,吃飯看睡覺也看,看得冰箱冷氣跑出來,小魚尾巴化掉了。
陳樂酩當時還傷心得哭了好大一場,哭完自己找膠帶把魚尾巴給黏回去了。
“我不在哥哥身邊的這段日子,就讓小魚陪著哥哥吧……”
他站在餘醉面前,眼圈很紅很紅,嘴巴哆嗦索索地強忍著不哭出來。
手心裡捧著那條負傷的小雪魚,捏得很圓很胖,腦袋尤其大,顯得憨態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