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手裡攥著張字條。
“可能恢複記憶對他來說比蒙在鼓裡更殘忍。”
紙條是餘醉走時塞給他的,寫的是他們跑船的黑話:五分鐘後,我弟弟會打電話給我。
裴溪洄揚起腦袋:“那天晚上!樂樂自殺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靳寒把紙條燒毀,丟進煙灰缸。
“我當時正在開會,接到餘醉的電話,讓我幫他聯系楓島海事局局長,去金江灣打撈一架墜落的飛機。我問他飛機上的人是誰,他說是他弟弟。”
“本來是必死無疑的。”靳寒說。
“飛機從那麼高的海拔俯沖下來,碰到海面的一瞬間就會解體,但連陳樂酩自己都不知道,餘醉在他屁股底下安了個緊急彈射座椅。”
“二哥一早就猜到他會自殺?”
“不,他如果早就猜到那陳樂酩連家都出不了,他只是習慣這麼做。”
餘醉以前送過陳樂酩一把勃朗寧手槍,結果子彈炸膛傷了他的手,從那之後餘醉不管送他什麼都會加一層保險,以防萬一。
靳寒繼續道:“晚上九點左右,他把陳樂酩從海裡接回來送進醫院,當時我和霍深都在,搶救了三個多小時,人沒事了,他家的保姆打電話來,說在餐桌上發現一封信。”
霍深就是他們倆那個神秘大哥。
“樂樂給二哥寫的?”
“對,他給他哥留的遺書。”
裴溪洄長長地嘆了口氣。
血脈親緣真是奇妙,羈絆越深的人越擅長相殘。
“餘醉回去了,看了,之後就消失了,半個月後我們在一家心理治療中心見到他。”
靳寒喉頭哽了一下。
“他坐在輪椅上,站不起來,說不了話,嘴裡戴著個奇怪的儀器,保鏢告訴我們,他看完那封遺書後拿刀割了自己的舌頭。”
如果不是在場人多攔住了,只割不到一半,他這輩子就再也別想流利地講話了。
“天啊……那封遺書裡到底寫了什麼?”
“沒人知道,除了他,連陳樂酩自己都不知道了。”
煙灰缸中最後幾點猩紅火光一閃,紙條的灰燼變成餘醉手中垂落的煙灰。
陳樂酩還是背對著他,肩膀抽動著強忍哭腔。
餘醉拍拍他的後背:“被審問的是我,你哭什麼呢?”
“我沒哭,我肩膀酸,抖一抖……”
餘醉握住他的後頸,強行把人扳回來。
一看,兩隻眼睛紅得像兩顆海棠果。
餘醉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明明那麼厭惡謊言,卻一而再再三地對弟弟說謊。
明明知道他有多需要哥哥,卻站在他面前都不和他相認。
“我剛才有點兇,害怕了嗎?”
陳樂酩“唔”一聲,抽抽著鼻子撲進他懷裡。
餘醉順勢摟住他的腰往自己這邊一抱,把座椅放下,讓弟弟趴得更舒服。
“難受就哭,開心就笑,嬰兒都會的事情還要我教你嗎?眼淚憋在心裡會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