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掰開陳樂酩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追在身後,就像一道要他不得好死的詛咒。
他自幼就厭惡謊言,厭惡遺棄,厭惡大人肆意作踐小孩子的生命。
現在他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人。
十惡不赦、畜生不如。
他在陳樂酩最需要他的時候拋棄陳樂酩兩次,他明知道這會成為弟弟一輩子都撫不平的傷痛,但他別無他法。
山上只能有一個小坑。
陳樂酩剛五歲,不能跟他上路。
可他沒想到,弟弟能掙脫兩個阿姨的手,摔在地上把膝蓋磕流血後,瘋了似的追上來。
山路本就崎嶇不平,雪化之後結成冰。
餘醉在前面走得快,阿姨又在後面追,陳樂酩很慌很怕,不知道該往哪兒跑,身子一歪就滑倒了。
餘醉只聽到一聲:“孩子掉下去了!”
立刻回過頭,看到他弟正順著雪坡往下滾。
雪坡看似全是雪,但雪層下還藏著無數塊凸起的岩石和斷掉的樹根。
小孩子就這樣滾下去在石頭上磕一路,不死也要半殘。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餘醉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沖向陳樂酩,抓住他的手把他扯進懷裡,用自己的身體包住他的身體。
兩個孩子像一團雪球似的滾下山坡,凸起的石頭無數次撞在餘醉身上,斷掉的樹根一次次劃開他的面板,可他死也不鬆手。
等終於滾到山底時,陳樂酩毫發無損,他的手腳以一個扭曲的角度向外翻折。
額頭和後頸都在流血,一隻眼睛看不見了。
他趴在雪地裡,深吸幾口氣,用頭頂著地面撐起自己,放出壓在身底下的弟弟。
小孩子閉著眼睛蜷縮成一團,額頭上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他的血。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摸陳樂酩的鼻子。
呼吸吹在手指的那一刻,餘醉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樂樂……”
他把弟弟搖醒,問他手腳能不能動。
陳樂酩哭得喘不上氣,一哽一哽地點頭。
“能動就往上跑,邊跑邊喊人,快點跑。”
他們掉在一個山坡底下,正好被落下來的雪層壓住。他不知道山上的人能不能看到他們,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呼救。
陳樂酩爬起來,額頭沾的血結成小層冰。
餘醉安心地闔上眼睛。
那不是弟弟的血,是他的血。
弟弟沒事,他會跑上去,被阿姨救走,在一個不算溫暖但能保證溫飽的孤兒院長大成人,然後忘掉自己和爺爺,忘掉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他想得很好,但事與願違。
陳樂酩沒有走,他解下自己的圍巾綁在哥哥摔斷的腿上,把他往山上拉。
一個五歲的小孩兒能有多大力氣?
他那兩條小短腿踩進雪裡拔都拔不出來,自己上山都費勁,根本拖不動餘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