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相處,有條看不見的邊界。
沒人會跨過那條邊界去問一些並不能讓自己獲益又會帶來很多牽扯的問題。
警察只會問他事發現場的情況,醫生只會問他身體恢複得怎麼樣,護工阿姨問他工資是否日結和哪天休假,勞拉姐姐從沒問過他任何問題,她的工作只是傳達那位不屑於出面的哥哥的指令。
這些問題關心的主體,沒有一個是他。
沒有一個人想過,他會不會孤單,會不會怕。
19歲的年紀,高中剛畢業,邁入大學一年。
成熟一些的孩子學著裝扮成大人模樣,不成熟的孩子還在每晚和父母打電話撒嬌。
他卻差點被一根電線杆砸死,丟掉了所有記憶,孤零零地在醫院呆了31天沒一個親人去看望。
怎麼可能不怕?
掌心下傳出些細碎的哭聲,先是一聲兩聲,再是斷斷續續的抽噎,最後完全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連帶羽絨服帽子上的毛毛都傷心得發抖。
餘醉假裝沒聽到,手放在他頭頂。
雪還在下。
手背上積了一小層“白沙”。
他看著在自己掌心下放聲哭泣的孩子。
沒有一片雪花落在地上,它們全都融進陳樂酩眼中。
“對不起,我再哭一會兒……就好了……”
陳樂酩哽咽著道歉:“我知道哭也沒用……但我、我停不下來……”
餘醉望著他,落滿雪的指尖隔著帽子抓了抓他的頭發。
“你可以哭很久。”他說。
“哭不需要有用。”
那根煙終於熄滅時,勞拉的車飛馳進小巷。
她下車把鑰匙丟過來,讓陳樂酩上車等,自己去買杯薄荷水。
陳樂酩接住鑰匙,目送她跟餘醉上樓。
後門空無一人,連只貓都沒有。
陳樂酩看到餘醉走時,把喝熱可可的馬克杯放在了石桌上。
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開視線。
一個杯子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這樣想著,後頸突然出現一股巨力掰著他的腦袋,強迫他扭過頭死死盯著那個杯子。
餘醉握過它,用過它。
捏過它的把手,託過它的杯底。
或許不止一次,或許很多很多次。
他剛才是用哪邊杯口喝可可的?
杯沿沾到嘴唇了嗎?
杯身上被握過的地方還殘留著熱度嗎?
杯子裡有他身上那種苦苦的味道嗎?
一隻杯子孤零零地放在那,會不會被凍壞?
陳樂酩腦袋裡冒出一個下作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