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周永曜對她的生活參與不多,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和鄭雅薇還沒離婚的時候,就已經是常年不回家的狀態。一開始小周漾還會問,諸如爸爸什麼時候陪我去動物園、爸爸會不會來學校看錶演之類……得到的答案永遠是否定,到後來也就不再問了。
她漸漸發現生活中沒有父親的存在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學校裡的小夥伴大多都是如此。他們的爸爸和她的爸爸一樣,有著各種偉大的事業,整天忙來忙去,電話不停。
鄭雅薇在離婚後不久就遠赴大洋彼岸。
周漾一開始很不適應,每天在家裡作天作地,號啕大哭,等保姆束手無策去打電話了,她才扒在視窗眼巴巴地等,她期待周永曜的車子出現在大門口,期待能看到他焦急地趕回來,然後哄哄她,帶她去找媽媽。
次次落空。
於是她打越洋電話給鄭雅薇,哭著說自己想媽媽,求她把自己也帶過去,她會和媽媽的男友好好相處,她會很乖很聽話。
可是鄭雅薇只說媽媽愛你,過年就來看你。
“過年就來”,“放假了就來”,大人的謊言是懸在頭頂的胡蘿蔔,變質後就再換一根。
周漾不再問了,就像以前不再問爸爸一樣。
鄭雅薇在六年後終於回國了一次,那時候周漾已經長到十二歲。
幼年記憶模糊,周漾幾乎忘記她的模樣。
她在外公外婆家裡見到了多年未見的母親,母親熱烈地擁抱了她,給她脖子上戴上一條華貴的藍寶石項鏈。
雖然鄭雅薇為周漾準備了很多禮物,還親自下廚做了她喜歡的菜——她小時候喜歡的菜,但母女倆之間明顯的陌生感時刻都在提醒著她:母親的生活已經徹底和她無關。
那一個下午的相聚時間裡,鄭雅薇大部分精力都給了她懷中的小寶寶——周漾同母異父的妹妹。倒不是鄭雅薇有意忽略周漾,實在是因為妹妹還小,時刻需要看護。
周漾那天異常安靜,她看著母親和金發碧眼的高大男人恩愛有加,看著母親望向小寶寶時的憐惜眼神,他們一家三口其說笑笑的場面是如此溫馨。
一切都在提醒周漾,她是唯一的那個外人。
可能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也可能是因為她對母親並不熟悉,總之,她的難過在重逢的屋子裡並不明顯。
她冷眼旁觀著,既不埋怨,也不痛恨眼前幸福的母親。
平心而論,鄭雅薇作為一個女人是勇敢的,她放棄了優渥但是失敗的婚姻,勇敢地追求了自己的幸福。顯而易見,新生活帶給她健康向上的活力,讓她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她實實在在活出了自我,活出了生命應該有的模樣。
只不過代價之一是周漾。
好在十二歲的周漾已經幸運地忘記了大部分疼痛,她在最應該歇斯底裡的時候年齡足夠小,也足夠懵懂無知。
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吃好晚飯,周漾就離開了。
窗外街景喧鬧,光線反複被樹影切割,隱隱綽綽照射進車廂。麻木了一天的神經在昏暗的環境裡逐漸複蘇,母親照顧小寶寶的樣子不斷在腦中浮現。
不知道那份認真和關愛是否也曾同等濃度地給予過幼時的她?
周漾在這一刻忽然恢複了感知委屈和痛苦的能力,那股被她刻意忽略的悲傷在這逼仄空間裡持續放大,以一種更強烈的勁道捲土重來。她再也忍受不住,崩潰大哭,眼淚越淌越多,彷彿再也止不住去。
哭到最後不僅沒了聲音,甚至有些生理性痙攣。
司機被她的模樣嚇得不輕,停在路邊安慰半天不見好轉,只能打電話給周永曜報告情況。
周永曜那晚喝多了,煩躁地吩咐司機把周漾直接送到他那裡。
也是在那個夜晚,周漾第一次見到了戴聿誠。
作者的話
毛吉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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