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周永曜一直都有聯系,雖然是單方面的。
作為曾經的資助物件,許屹一直對周家心存感激,考上大學那年,他還特意打過報喜電話,電話那頭的周永曜一開始沒想起來,在他的提醒下才把名字和具體的人對應上。後來,許屹只在每年大年初一發條拜年簡訊,簡訊湮沒在周永曜手機裡數不清的祝福資訊中。
他沒有收到過回複。
芳姨恰好出來了,她怕打擾兩位,遲疑著問:“漾漾,餛飩做好了,現在吃嗎?去餐廳還是給你端過來?”
“去餐廳,”周漾又對許屹說:“那你先過去吧,別遲到了。”
許屹沒有多話,頷首離開。
芳姨在一旁見人走遠了,才輕聲誇贊:“這是周先生的客人?模樣真好。”
周漾收回視線,沒有說話,她徑直走進餐廳去吃餛飩。
饑餓得到了緩解,她的心情卻依舊沒有變好,過一會兒又回樓上待著了。偏頭痛還在繼續,周漾不想再睡,也看不進手機,翻出一顆布洛芬吃下去,隨後窩進窗邊的躺椅發呆。
就這樣,不知不覺又想了很多。
她不甘心地拿起桌上的手機來看,遲疑著,點開了那個置頂微信,最後兩條聊天記錄赫然在列。
【通話時長05:16】
【漾漾,等我回來,聽話】
那五分多鐘的通話時間大部分都是沉默,周漾記得自己一口氣說完自己懷孕的訊息,屏氣凝神過了很久,終於等來了那個溫柔的男聲,他說:“漾漾,等我回來陪你去醫院。”
溫柔的、無比清晰的話語,一字不差燒錄進腦子裡。
她當時還抱有一絲僥幸,確認性質地追問:“你什麼意思?”
對方沉默幾秒,說:“我們以後再考慮孩子的事情,現在不行。”
滿腔歡喜在瞬間變成了調轉槍頭的劇痛。
周漾伸手,用力擦去漫溢位來的眼淚。
她逼迫自己停止回憶。
終於,她毫不留戀地取消了那個微信的置頂,然後左滑,刪除聊天記錄。
做完這些,她發洩般把手機朝地上扔去,手機在厚重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很久才平靜下來。
夜幕降臨,別墅外的路燈已經亮起,點點燈光嵌進深藍色的幕布裡。世界像是一臺龐雜的舞臺劇,多荒唐的戲都在紛紛上演,她也被一同嵌在裡面。
直到許屹的身影再次闖入她的視線,那幻化成戲臺的佈景才變回到真實世界。
窗外,司機正領著三四個人往外走,許屹是其中之一。沒走幾步,人影就閃進視野盲區,看不見了。
周漾下意識探出身子望了望,還是看不到,於是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
窗外那幾人已走到車庫邊上,司機去一旁取車,其他人站在那裡等待。
許屹今天仍然穿著一件白襯衫,只是款式沒那麼正式。他沒有看手機,也沒有跟其他人交談,微微低垂著頭,不知所想。
周漾忽然想起他倆相遇的夏天,一連半個月,他只有三四件t恤來回換,每一件都洗到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