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趙小禾明白了,這傻缺皇帝給她的令牌估計級別挺高的。
那就行。
確保趙小禾明白自己的意思後,皇帝才放她走,不過不是讓她出宮,而是讓她去準備法事。
“你跟他一起去,記得要隨時告訴朕進展。”
“是。”站在皇帝左側,穿著黑衣,帶著面具的男人聲音沙啞的回道。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永寧殿,趙小禾跟著對方走,笑呵呵的說道:“恭喜你了影大人,很得陛下重用嘛。”
影一隻管往前走,不作回應。
趙小禾沒試探出他的態度,心裡憋氣,皮笑肉不笑道:“影大人,我還沒說要去哪兒呢,您打算把我往哪兒帶呢?”
影一冷冷道:“靈堂。”
趙小禾臉上的表情慢慢的消失了,他們沿著宮道無聲的前行,隱隱聽到一片哭聲傳來,但影一併沒有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而是帶著趙小禾往相反的方向去。
“那邊才是哭拜的地方吧?”趙小禾聲音冷淡,“影大人,你走錯方向了。”
影一頭也不回:“空棺。”
楊端的靈柩被停放在另一處,一個偏僻的荒涼的宮殿。
白綾隨風動,滿地紙錢亂飛,趙小禾萬萬想不到一個帝王身後事居然會悽涼慘淡到如此地步,百官宮人都在另外一個地方或真或假得哭著一具空棺,真正安置了遺體的靈柩卻被擺放在無人問津的冷清宮殿內,等著現任皇帝招來的道士進行超度……這超度不是為了讓他早日投胎轉世,而是為了讓他的魂靈不能出來“作亂”。
趙小禾的胸腔裡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
她看到停放在靈堂中的棺槨,大步走到影一前面:“麻煩你在外面等著。”
影一果然停住了腳步。
靈堂內還有一個人,兩人碰面都愣了一愣,對方有些驚訝,小心確認:“道長?”
趙小禾看著對方幹淨清秀的臉,覺得有點面熟,努力回憶片刻,腦海中出現一張塗脂抹粉的大白臉:“江總管?!”
江品元淡笑:“奴婢已經不是總管了。”
他穿著的是普通太監的服飾,顏色肅靜,腰間繫著一條白綾,是在為楊端服喪。
趙小禾眼睛有些熱,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來這裡之前,其實對楊端已經死去的事實並沒有很深刻的感受,這樣倉促的死亡在她的認知中太過模糊,她總有一種楊端其實還活著的感覺,可這種感覺在見到眼前這具敞開的棺槨以及棺槨旁守靈的江品元時被無情的打破了,她後知後覺的産生了一絲悲傷。
江品元打破沉默:“道長來送陛下的嗎?”
趙小禾點頭,她猶豫的望著這具棺槨,有些不確定應不應該看一眼。
江品元替她做出了決定:“陛下知道道長來,一定會很高興的,道長看陛下一眼最後一眼吧。”
趙小禾緩慢地走過去,敞開的棺槨之中,最先看到的是烏黑的頭發,然後是光潔的額頭,英氣的眉毛和睫毛濃密的雙眼,挺直的鼻樑,紅潤的嘴唇和膚——等等!
趙小禾看清楚棺內之內的面貌時愣了:“這,他怎麼會……”
“是毒。”江品元平靜的說道,“陛下想先傳位給新帝,安排好後事再走,那幾位老親王不允,宮內危機一解除,便逼著陛下立刻服毒自盡。陛下說,他此生坦坦蕩蕩,磊落光明,或許為帝不夠好,但已經盡心盡力,不曾對不起任何人,也不曾對不起大齊,對不起楊家。陛下說,他不喜歡做皇帝。”
他說:“我放下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放下了皇帝的身份,放下了江山,放下了百姓,放下了身上擔負的責任,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飲下毒酒。
“陛下不想保留屍身,不想葬在皇陵。”江品元述說著楊端這輩子唯一任性的不考慮任何後果的心願,“陛下說,他希望死後能一把火燒幹淨,不留骨灰,隨風而去。”
在入土為安的觀念根深蒂固的時代,楊端的這種想法簡直是“異端”啊!就算放在趙小禾那時代,也不是誰都能接受死了連骨灰都不儲存下來。
他生前壓抑到什麼程度,才會産生這樣的想法?
趙小禾彷彿不認識這個人一般,低下頭望著他睡著了一般的容顏。
江品元道:“可惜陛下的心願,我們之中沒有人能夠辦得到。想要把陛下從宮中送出去,再送出城,還不被人發現,根本不可能!”
“如果有誰能做到。”影一走了進來,定定的望著趙小禾,“那一定是道長你。”
“道長,你能辦得到,對嗎?”
趙小禾沉默片刻:“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