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下班回家的路曉兮還在卸妝洗漱,聽到動靜,喊了一聲:“許蓓貝,你出差回來啦?”
“嗯。”許蓓貝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就拉著箱子進了臥室門,緊接著又是重重的關門聲。
哎,八成是又吵架了,路曉兮嘆了嘆氣。
她早已經習以為常。自從許蓓貝搬進這個合租房,她就經常能在家裡看見,許蓓貝披頭散發地對著電話那頭發著脾氣,然後再跑去她的房間裡,聲淚俱下梨花帶雨地控訴任章南的罪行。
一開始,路曉兮也義憤填膺地替許蓓貝打抱不平,一起加入控訴渣男的行列,但沒幾天,兩個人就和好如初,在朋友圈曬著秀恩愛的照片。
路曉兮漸漸發現自己像是一個愚蠢的工具人,一邊虛偽地在朋友圈下點贊,一邊向汪采薇吐槽,汪采薇發過來一個下三白眼的笑臉,然後告誡她,當你的朋友跟男友吵架,千萬不要跟她一起痛罵男生,否則他倆和好後,就會摟著對方一起說你的壞話。
路曉兮馬上認同地回複了一下瘋狂點頭的表情。
但這次,可能沒有路曉兮或是許蓓貝自己,想得這樣簡單。
清吧裡,一個男人坐在吧臺邊上,弓著背,一邊手肘撐在吧臺上,一杯加冰伏特加被男人一口悶下,強烈苦澀的味道直沖他的腦門,他又點了點吧臺的桌面,示意酒保再來一杯。
雖然酒精順著他的喉嚨流進胃中,進入血液,刺激著大腦的獎勵系統,讓他面紅耳赤、心跳加速起來,但他的腦子依舊保持著清醒。
他拿出手機,他知道許蓓貝像往常一樣在等待著他的低頭,她從不會拉黑自己,彷佛這也是在給他一個小小的臺階,就像在說:我給你機會,向我低頭,向我道歉。
換在以前,這對小情侶在這種約定俗成的小默契下,就會很快地達成和解。
但今天,任章南不再打算道歉,他在與許蓓貝的對話方塊敲下“分手吧”三個字後,遲遲沒有傳送。
他看著女友頭像裡,愧疚感湧上心頭,他開始懊悔起自己三年前一時沖動的意氣用事。
三年的相處讓他疲憊不堪,原來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對方的傲嬌和脾氣都會變成“作”和“不懂事”,他從開始的認真盡責扮演優秀男友,演變成了無所謂的敷衍,但他越不在意,許蓓貝就越想透過試探他,來確認對方是否還殘留愛意。
可惜,他從一開始就不愛她。
但許蓓貝除了耍小性子外,算得上是個優秀女友。任章南的衣櫥和鞋櫃裡,全是女友自己花錢為他精選挑選的衣服鞋子,即使他們不住在一起,許蓓貝都堅持每週末去他家打掃衛生,一邊絮絮叨叨地責怪他把屋子弄得亂七八糟,一邊又將新的食物飲料塞滿他空蕩蕩的冰箱裡。更何況,許蓓貝當初義無反顧跟他一起回了深圳老家,放棄了北京事業單位的工作。
任章南的室友和同事,常常拍著他的肩膀,羨慕地說,兄弟好福氣啊。
所以,即使許蓓貝無數次地作天作地,他也只能把“分手”兩個字咽進肚子裡。有一次,他看見穿著裙子的許蓓貝,跪在地上洗刷著他家馬桶,他有那麼一瞬間,也湧上了想要娶她的念頭。
任章南還是沒有勇氣點下傳送,他退出與許蓓貝的對話方塊,又把列表往下劃到後面,點開了另一個許久未聯系的微信好友的對話方塊,最後一次訊息的時間停留在三年前。
他怔怔出神。
酒吧裡的駐場歌手,用滄桑的嗓音唱著“落葉都知道的那個他,其實比誰都更懂得愛情”。
他把新酒再次一飲而盡,再次退出了對話方塊,開啟了另一個社交軟體,給一個常聊好友發出一條資訊——“今晚老地方?”
對方很快回複——“老地方,10 點。”
他看了下時間,快速結了帳,晃晃悠悠地走出酒吧,路邊攔了一輛車。
車快速地向愷悅酒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