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亞的思維陷入了混亂。因為她覺得她很有可能見過這個女通緝犯,也許是在旅途中,也許是在剛才的火車上——“愛瑪·格林,”手舉著第391號,阿茲卡班監獄,一臉的桀驁不馴與目空一切,“曾逃亡南非、不丹、西藏……現已重新流竄入倫敦,屬於頭號危險分子。”
縱使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恐慌與紛擾,但魔法部的工作系統還在穩健運轉著,小職員們仍舊進行著朝九晚五的生活。部長先生康奈利·福吉,自從在最近的記者會上短暫地露了一面,支支吾吾地發表了一些言論後,便再也沒有外部人士能夠探取他的訊息。
幾只皮箱張牙舞爪地攤在沙發上、地毯上,除此之外,溫普馬廄街公寓的佈置如離開前一樣整潔。當幾縷陽光透過粗糙的毛玻璃照射到櫥櫃中的騎兵擺件時,空氣中還殘存著家務魔法被施展的波動痕跡……
這就像是真正的阿尼亞·麥克拉根回到倫敦之時,她缺席的那段驚心動魄時光已經與她接下來的人生無縫銜接上了。那個隱藏在影子中,默默觀察她的人,悄然退出了她的生活,留下了那個真正變得自信、堅強、勇敢的阿尼亞·麥克拉根。
阿尼亞在倫敦市中心用過麻瓜製作的早午餐後,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洶湧的人流中分離,去往了一條詭異的、僻靜的小巷。這裡總有三五成群或是形單影只的一小波人突然出現。他們身著奇裝異服,像是要趕往萬聖節派對一樣,但事實上,他們最終的目的都是一間破舊的公共廁所……任憑麻瓜的想象力再豐富,也很難猜到,這些怪人進入隔間後,一旦拉動抽水繩後,便會進入到一個精彩的地下世界。
她自信了很多。南非的陽光滋潤了她的面板,讓她的笑容愈發甜蜜了——“早上好,埃裡克……祝你有美好的一天,”阿尼亞善解人意地補充了一句,因為後者看上去病怏怏的。是啊,在冰冷的地板上度過了驚悚的一夜以及瀕臨死亡的經歷,讓埃裡克·芒奇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創。
經過嚴密的安檢後,胸前的徽章浮現出“高階助手”的字樣,這讓她意識到,自己大約是升職了。通往辦公室的路程全然暢通,許多曾經態度冷淡的同事都以熱情的言語向她祝賀,並使用了那種欣賞的目光……阿尼亞有一些不知所措,但她面露羞澀,舉手投足間卻盡顯落落大方,她一一友好回應了那些真切的或是虛假的客套話,但唯有一個抱著紙箱的年輕男孩,在看向她時露出了沮喪的情緒。
真奇怪,阿尼亞心想,她明明不認識這個男孩,他卻自來熟地向她抱怨起降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阿尼亞定睛一看他胸前的徽章——“珀西·韋斯萊”,她確信了自己從未見過他,也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
珀西的神色有些落寞,“……部長先生是並不信任我,還是覺得我做不好工作呢?在這種關鍵時刻,我堅信自己能陪他度過這段艱難的……”
阿尼亞這才聽懂他的委屈,“或許,他自己也即將離開呢?你只是被調職了,又不是被開除了……年輕人,想開點吧,把多餘的精力放在別的什麼上吧。”
說完,阿尼亞便踩著輕快的高跟鞋揚長而去,只留下愁眉不展的珀西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真沒想到呀,昂首挺胸的阿尼亞在心中默唸道,“我居然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這真是不可思議。”
約翰·梅傑。
對於約翰·梅傑來說,這仍舊是繁忙的一天。清晨,他乘坐專車抵達白金漢宮,由侍者帶領繞過紛繁複雜的走廊後,他在一盞枝形吊燈下站了一會,便聽到了女王召喚的鈴聲——“再也沒有比這裡更古老、更典雅、更守規矩的地方了,”親吻過女王的手背後,約翰·梅傑從善如流地坐到了會客沙發上,開始對英國目前以來的局勢侃侃而談……
但女王好像敏銳地覺察出了他輕松、詼諧的語氣背後隱藏著什麼,“上個星期,位於薩裡郡的一座大橋莫名其妙地坍塌了……有傳言說,這是因為政府的工程承包專案存在偷工減料的事實,”沒有指責、沒有偏袒、沒有猜測,女王只是客觀陳述了一個事實,並站在一個傾聽者的角度期待著他的問答。
“喔,這怎麼可能呢?最出色的專家也無法做出這樣的斷定……不瞞您說,事故調查還在進行中,恕我稍晚幾個月做出彙報,”一滴豆大的汗珠突兀地從他的腦門上冒了出來。
這些輿論很不公正!他在心中怒斥道,這和工程沒關系……再奇怪的事情也莫過於一座好端端的、剛建成不到十年的橋,整整齊齊地斷成兩截,十幾輛車全部栽進了深深的河水中……甚至有傳言說,是魔鬼撒旦在作祟!
約翰·梅傑難以遏制自己的怒容,他拼命想些別的什麼來轉移注意力……下午有一場內閣會議,晚間要等待克林頓總統的電話,兩個國家要合作一個能源專案,這要是幹成了,定能讓在野黨的黨魁嫉妒到連鼻頭都氣歪!
“喔,女王優雅地驚呼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想,關於西南部的那場古怪颶風也需要幾個月的調查吧……牛和羊都被捲上天空了……整個西南部只留下了純正的白色蘇格蘭矮種馬……這確實太離奇了。”
聽聞此言,約翰·梅傑只覺得如鯁在喉……他已經想起了自己的政敵在訪談節目中對時政的辛辣點評了,“全國上下一片恐慌,惡性謀殺事件時有發生……這是最糟糕的一屆內閣了,我很難相信誰能比梅傑做得更差……”
全倫敦的,甚至是整個英格蘭的警察都在大街上巡邏呢,可是縱火、搶劫、集體自殺事件仍舊是不時發生……這些邪門的事情好像長了腿一樣,全都發生在這一兩個星期。現如今,家家戶戶都會在門框上掛上十字架以及大蒜,在樓梯間灑滿了鹽……更邪門的是這個鬼天氣。
倫敦的夏季雖然時常伴隨降雨因而有些涼意,但絕對不會整日被寒霧籠罩。一旦到了午後,陽光離去得便特別快,就像是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聚集在天際,想要抽走人們的快樂與美好……這間接導致了因心理問題自殺的人群數量直線上升。
離開白金漢宮之後,約翰·梅傑便取消了今日所有的訪談專案——他一頭紮進了位於唐寧街十號的辦公地點,翻看為跨國來電而準備的備忘錄。卷開的備忘錄很長,筆記密密麻麻地進入了視野,時不時還會有助手的勾畫提示,看得人眼花繚亂……
臨近午夜,他的身後傳來了一聲短促的咳嗽。約翰·梅傑詫異地將目光瞥向牆壁——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老花眼了——因為那幅牢牢地粘在牆壁上的舊畫像突然動起來了:“致麻瓜首相。要求緊急會面。請立刻答複。你忠實的,福吉。”
畫像上,那個梳著銀色短發、長得像青蛙的矮個子男人有板有眼地說道。約翰·梅傑的心重重地墜了下去……真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接收到地下世界的訊息。上一次,得是撒切爾夫人執政的時候了,但因為愛德華·凱恩斯的意外身故,麻瓜與巫師的關系降至冰點。
“但是……我在等克林頓總統先生的電話,我們有一件……”約翰·梅傑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因為他曾聽說過,只要巫師輕輕揮動“木棒”唸咒,某個倒黴蛋的鼻子就會消失……他生怕引起巫師先生的不快。
“喔,那不算什麼,我們會讓科琳通?克林頓?克蘭頓?哦別管了,我們會讓他忘掉這個事的……現在,請靜待福吉先生的到來,”那幅畫像是陷入了“夏眠”一樣,突然一動不動了。
梅傑小心翼翼地靠近畫框,用一根手指去觸碰粗糙的畫布。但得到的結果是——那和“蒙娜麗莎”或是“月色”沒什麼區別——就在這時,經年未使用的壁爐突然竄起了碧綠色的火焰,接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小個子男人便從爐柵中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