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預料到早就會有這番待遇似的,烏姆裡奇心平氣和地抓住一把幹淨的扶手椅,徑直走到特裡勞妮座位的後面,從鱷魚皮包裡掏出了一塊寫字板,開始“刷刷”地記錄著什麼。而愛瑪接到了她的眼神指令,穩穩地坐在了最後一排的學生身後,也掏出了一塊有著彈簧夾的寫字板。她在心裡想著,西比爾最好不要說些什麼能刺激到烏姆裡奇的話語,不然她即便為特裡勞妮賦滿了100分,也無法抵消烏姆裡奇的一個零蛋。
特裡勞妮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她聽到身後不斷傳來的“he——”聲,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用磕磕巴巴的語氣說道,“今天我們繼續學習有預示的夢,請你們兩人一組,在《解夢指南》……的幫助下,互相……互相解釋對方……最近在夢裡……看到的場景,”學生們在她的指示下,紛紛拉過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人,將一本書翻地嘩嘩響,七嘴八舌地開始詢問起對方的夢境。而特裡勞妮像是獲得了解脫一般,“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開始巡視彼此為對方解夢的小組。
耳朵靈敏的愛瑪聽見,坐在不遠處的羅恩對哈利說道,“快想一個夢,哈利,老□□馬上就要走過來了,”緊接著,哈利便開始胡扯道,“嗯……我最近夢到斯內普把我放在坩堝裡面淹死了,你看看,這預示了什麼,”愛瑪用上嘴唇包裹著下嘴唇,避免自己在烏泱泱的談話聲中突然不合時宜地大笑,她又聽到羅恩用十分認真地語氣分析道,“好吧,我們要用你的年齡加上老蝙蝠的生日,‘1月9日,別問我怎麼知道的……算我求你,’哈利一臉不爽地回答道,羅恩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接著用猶疑的語氣繼續說道)好吧,再加上主題字母的個數……‘斯內普’一共是五個字母。”
愛瑪霍然起身。她剛才還滿腦子關於哈利關禁閉的嚴肅問題呢,比如烏姆裡奇是不是佔用了哈利大部分的課餘時間來關禁閉?烏姆裡奇是不是將這一手段運用在許多同學身上?烏姆裡奇是否還對哈利言語羞辱過?……而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斯內普在哈利的夢裡作威作福的模樣,於是她決定去聽聽烏姆裡奇到底跟特裡勞妮說了什麼,用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說你是著名預言家卡珊德拉·特裡勞妮的玄孫女?”烏姆裡奇頭也不抬地露出了一個輕蔑的微笑,“是的,”特裡勞妮聞言挺直了腰桿,高高地昂起了自己的腦袋。烏姆裡奇在寫字板上“刷刷”地記下幾筆,愛瑪清楚地看到她記下了:扣去五分,由於她名不副實的教學才能……“並且你認為自己是家族之中,自卡珊德拉之後,第二個開了天目的人?”她那癩□□似的大嘴咧地更大了,像是剛才說了一個滑稽的玩笑,“是的,是的,這種事情通常隔三代遺傳,而我恰好……”特裡勞妮的語氣很難如她預想般變得堅定,她想繼續往下說些什麼,可被烏姆裡奇粗暴地打斷了,“好吧,不知你是否可以為我預言一些什麼事?”
“什麼?”特裡勞妮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了,像是受了什麼奇恥大辱般,堅定地說道,“天目是不會受命看的!你根本就不懂佔蔔……”烏姆裡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調笑般的看了看愛瑪,最終說道,“那就很遺憾了,”她堅定地在紙板上再扣去了五分,加上她之前扣去的分數,愛瑪粗略地計算了一下,西比爾已經瀕臨及格的邊緣了……若不是愛瑪利用福吉的警告來震懾烏姆裡奇,恐怕特裡勞妮會因為她的偏見而面臨被掃地出門的命運。
“等一下!”特裡勞妮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她用一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烏姆裡奇,神情嚴肅地說道,“不妙,不妙,我見你即將身處於黑暗之中,面臨……面臨巨大的危險,”她虛無縹緲的語氣並沒有打動到烏姆裡奇,後者愣了一下,接著她扯出了一個邪惡的假笑,“真有意思,”不妙……愛瑪迅速做出了行動,在她落筆前,搶過了她的寫字板。
她調動了部分精神力量,注視著烏姆裡奇因錯愕而睜大的兩只腫眼泡,語氣嚴厲地說道,“下一項檢查是魔藥課,希望你現在就去往地窖門口等待。另外,忘記特裡勞妮教授的話吧,這對你來說有好處,”像受到了蠱惑一般,烏姆裡奇後退了幾步,喃喃自語道,“對,你說得對,我應該去地窖了,然後忘記……”在這之後,烏姆裡奇便拎著花花綠綠的鱷魚皮包,踉踉蹌蹌地走下了活板門。
教室裡面一片靜默,學生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討厭的烏姆裡奇終於被她勸走了,但她的話語明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知道為何對粉紅癩□□來講格外管用……特裡勞妮試探地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愛瑪的後背,她囁嚅地說道,“親愛的,”愛瑪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用安撫的語氣說道,“沒事了,讓你的學生立即下課吧,我有話對你說。”
哈利與羅恩留到了最後一個,但在愛瑪沖他搖了搖頭後,他雖一臉的不甘心,但也聽話地推著羅恩的肩膀,二人雙雙走下了活板門,“西比爾,”愛瑪按著特裡勞妮的肩膀,讓她坐到了自個兒的那張搖搖欲墜的扶手椅上,“我的督察期也許就幾個周。這幾個周過後,難道你還要像今日一樣任性地頂撞烏姆裡奇嗎?”
特裡勞妮羞愧地低下了頭顱,豆大的淚珠在她的兩只瓶底厚的鏡片裡面迅速積累,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牢牢地抓住了愛瑪的手,委屈地說道,“那我該怎麼辦?她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羞辱我的機會……她還譏諷我為‘江湖騙子’,我……”
“我知道你的,西比爾,小事上你可以糊塗,在大事上你絕不能任性。你知道的,你不能離開霍格沃茨,你知道你曾經做過什麼,如果你被迫離開了霍格沃茨,外面的人會把你如何……”
神秘人此生最在意的幾件事,便就是飛離死亡、掌握權力、比他更強大的敵人,而特裡勞妮十六年前所做出的預言將這幾點全部囊括其中。任何有頭腦的人都會明白,一旦脫離了霍格沃茨的庇護,特裡勞妮會面臨如何殘酷的下場。
“我知道,你是鄧布利多的人,愛瑪迅速將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緊接著,她又對活板門飛速地甩了幾個咒語)喔……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會再跟那個女人對著幹了,”特裡勞妮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愛瑪用那隻空閑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在平日裡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一堆垃圾,趕快躲過去就行了,她的注意力肯定馬上會轉移到……”
正當愛瑪打算滔滔不絕地規勸西比爾別跟烏姆裡奇硬碰硬的時候,她感到特裡勞妮握住她的那隻手驟然鎖緊了,一個陌生的、響亮而又嘶啞的聲音從西比爾的喉嚨中掙脫了出來。只見,她的眼球瘋狂地轉動著,嘴裡說出了驚人的話語,“哈提和斯庫爾傾吞日月……諸神的黃昏已經來臨……黑暗的生靈們苦尋舊主……沒落的救世者們掙紮求生……戰局的轉機指向一位關鍵人物……出生於雙子星閃耀的時刻……流淌著塞勒姆女巫強大的血液……圍繞她的所有選擇都至關重要……在無數個關鍵節點,接受靈感的指引方能扭轉局面。”
語畢,特裡勞妮的腦袋便耷拉到了胸前,像是有什麼無形的力量一下子被抽幹了一樣,接著她哼唧了一聲,緩緩地抬起了腦袋,“我這是,睡著了嗎?對不起,親愛的,一定是房間裡太溫暖了……”她一邊說著話,還一邊不適應地砸吧著嘴。愛瑪強忍住心中的震撼。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堅定地說道,“沒關系,西比爾,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走向活板門。
仰仗於平日博覽雜書的習慣,愛瑪·格林對於北歐神話略有一些瞭解:哈提與斯庫爾,一隻是追逐月亮的巨狼,另一隻是追逐太陽的巨狼。相傳,當它們成功吞噬了日月之後,諸神黃昏的大戰即將開始,被束縛的芬裡爾也會重獲自由……芬裡爾·格雷伯克近來流竄於麻瓜街區,製造了多起以“動物襲擊”為收尾的命案,另外,還有許多巫師遭遇襲擊。
於法國的高山峽谷中艱難求生的巨人們無疑也渴望自由的活動空間,一旦麥克尼爾接觸到這些巨人,嗜殺成性的他們一定會欣然接受他的示好,而無數的黑暗生靈也包括吸血鬼、攝魂怪……預言極大可能指向阿茲卡班的囚徒以及攝魂怪們。
至於那位雙子座、流淌塞勒姆女巫血脈的神秘女性,若不是特裡勞妮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說的這些話,愛瑪興許可能會以為那是別的什麼神秘人物。而那句“接受靈感的指引方能扭轉局面”讓愛瑪的心中百感交集,她的鼻頭一酸,忍不住感慨:“梅林啊,你終於願意眷顧苦苦掙紮求生的救世者了。”
地窖之中的魔藥課已經開始了。讓哈利感到有些失望的是,他最討厭的兩個教授並沒有在課程開始之時便針尖對麥芒地掐起來,而是將火藥味維持在不斷流動的暗潮洶湧之下……“今天繼續配置增強劑,你們會在試管架上看到上節課自己做出的混合液。但我好心假設你們的操作沒有失誤的話,哈利看到斯內普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徑直轉向了他,這讓他忍不住開始擔心將這一瓶粘稠的液體放入坩堝加熱後會不會爆炸)哼哼,過了這個週末應該就能成了,”他輕輕地揮動了一下魔杖,黑板上便出現了整齊的操作方法,“操作方法在黑板上,現在,計時開始!”
“he——”赫敏就像是條件反射般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因為烏姆裡奇就坐在教室的角落,而她那古怪的動靜則預示著老□□要對人發難了,“哈利,火蜥蜴血,不是石榴汁!接著,哈利手忙腳亂地重新更換了一瓶顏色更鮮豔的試劑)……b,你應該學會無視那個年老發昏的女人,如果你還想讓格蘭芬多的魁地奇球隊繼續活動的話。”
哦!他不得不承認赫敏的話很有道理,但如果要他對烏姆裡奇的無恥行徑視若無睹,恕他確實做不到,“好的,好的,”哈利心不在焉地回複道,因為老蝙蝠正在他的斜前方俯身檢視潘西·帕金森的坩堝,而高跟鞋發出來的刺耳的“噠噠”聲,正從他身後越來越近。
“哎呀,看來你的教學進度比較快啊……但是我懷疑教他們如此高深的藥劑是否可取……嗯……部裡面或許會希望刪除這些,”烏姆裡奇彷彿是想提醒一下斯內普,自己的存在,於是她的聲音像無理取鬧的小姑娘那般尖細。哈利看到,斯內普緩緩地直起腰來,他那淬著毒光的眼神冷冷地盯住了烏姆裡奇,就像是一隻大蝙蝠沖入侵者展開了翅膀,擺出了攻擊姿態,“不好意思,我沒聽清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麼,”烏姆裡奇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於是她在寫字板上刷刷記了些什麼。哈利猜測,她可能會記錄“教授魔藥學的、像大蝙蝠一樣的老師大機率上有一些耳背”。
“現在……問一些常規問題,你在霍格沃茨教學多久了,”她顯然愈挫愈勇,“14年,”斯內普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本來申請的是黑魔法防禦術課,對嗎?”啊哈,哈利想到,烏姆裡奇真是直擊要害,“yes,”他惜字如金地回道。哈利看到斯內普的眼神已經開始放空了,並且他保持著雕塑的姿態杵在原地,就像是在受刑似的,“但是沒成功對麼?”烏姆裡奇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同情的模樣,並且她開始圍著雕塑一樣的斯內普原地打轉了,“obviousy,”他緩慢而又艱難地吐出這幾個音節,周圍已經開始有人無聲地竊笑了。
“你進校以來多次申請這門課程,對嗎?”烏姆裡奇的腳步輕快起來。哈利想到,如果自己被一米五的癩□□圍著轉圈圈,他一定會原地爆炸的。
“right,”斯內普的神色開始凝重,就像是一名壯烈的殉道者,“你知道他為何屢屢拒絕用你嗎?”她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仰起頭來觀察斯內普的表情變化,但很不幸,烏姆裡奇根本不可能從“殉道者”的臉上找出除了“難受”之外的任何情緒,“我建議你直接問他,”他語速飛快地說道,“喔,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烏姆裡奇用羽毛筆的筆尖敲了敲寫字板,顯然在斟酌用詞。這次,不僅是哈利、羅恩,連赫敏的注意力都被他倆吸引了,因為烏姆裡奇顯然要問出一個精彩的問題。
“據我所知,上個學期,你和同為教職工的伊多妮婭·塞爾溫教授展開了辦公室戀情哈利看到,許多人的表情同赫敏一樣驚恐,他們的嘴巴甚至都可以吞下一隻鴨蛋了)……可是,很明顯,她今年並沒有出現在我手中的名單裡——請問,你們是被鄧布利多棒打鴛鴦了嘛?”隨著她的話音結束,斯內普的表情立刻陰雲密佈,像是抹上了坩堝底部的炭灰,與此同時,地窖的大門轟然開啟,烏姆裡奇受到了驚嚇,於是原地跳了一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愛瑪·格林就像是神兵天降般出現在門口——唯一的一束光打在了她的頭頂,她的臉上出現了不怒自威的神情,“阿尼亞,我想你來遲了,”烏姆裡奇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接著她便不死心地迅速扭頭去看斯內普,惡狠狠地問道,“回答我的問題,斯內普教授,”哈利看到他的嘴角略微揚起了一點弧度。當所有人都在注視著神秘人物登場之時,他率先觀察到了老蝙蝠的面容一下子變得柔和、溫順,而與愛瑪短暫對視的那幾秒鐘功夫,兩人互相傳遞的情愫既深沉又劇烈,一下子讓哈利的心裡酸溜溜的。
——“我想我的未婚妻有權利在家裡享受生活,並且沒有義務向任何人彙報,”他洋洋得意地說道。愛瑪微微抿住了嘴唇,像是在忍笑,“哇哦,”烏姆裡奇幹巴巴地說道,“好吧,今日就到這裡,”說完,她便一臉惱怒地收起了筆與寫字板,向愛瑪的方向走去,“阿尼亞,我想……”愛瑪迅速對上了烏姆裡奇的眼睛,“不,你不想……我要留在這裡繼續督察,而你應該回辦公室處理那堆我帶給你的檔案了,記住了嗎?”就像是在佔蔔學教室裡發生的那樣,烏姆裡奇立即失去了趾高氣揚的情緒,神情變得恍恍惚惚,轉為乖順地向地窖門口走去。
哈利只記得,自此之後,這一堂課的氣氛就變得詭異的祥和,老蝙蝠再也沒有對誰發過脾氣……尤其是在上一堂課,作為受害者的他,還被老蝙蝠怒斥,“又是零分,波特,我假設你的腦子沒壞就應該知道什麼是三,什麼是四,但很不幸的是,你完全顛倒了順序,這就導致你做出了一鍋土黃色的垃圾!寫一篇巴拉巴拉……”
而這樣的情況並沒有在他身上出現,也沒有在西莫身上出現,甚至沒有在納威身上出現。就算是今天還是有人在課堂臨近結束的時候炸了坩堝,老蝙蝠也只是邁著輕快的步伐大手一揮,阻止了藥水的持續噴濺,接著便心平氣和地吩咐幾個人將受傷的學生送到醫務室……
當最後一個學生離開魔藥學教室之後,斯內普立刻緊緊地拉住愛瑪,“你對烏姆裡奇做了什麼?”他那兩只黑漆漆的眼睛關切地注視著她的面部表情,生怕錯過了什麼,“一個小實驗而已,起作用了……就像我對迪歌做的那樣。”
斯內普撇了撇嘴,又迅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眼神中帶著些許威脅的情緒,“哇哦,你還敢提他?一個不成體統,有臉在魔法部拉拉扯扯的男人,”愛瑪不悅地撅了撅嘴巴,“你應該對他客氣點,他好歹也是我們‘正義聯盟’的同僚,”斯內普捏住了愛瑪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他做了些什麼。”
愛瑪咬住了下唇,氣急敗壞地戳了戳他堅硬的胸膛,終究在他灼熱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好吧,好吧,”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嘴角印下溫柔的一吻,這才滿意地看到他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