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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臺下躁動，秦珏彎眉緊蹙，抖抖鬥篷，拂袖擺手。整個氣質便驟然一冷，迷濛雙眼也立時變得深邃犀利，彷彿隨時綻放沖霄光影的寒星。
鬼客們緩緩回神，更加緊盯著他炯亮的雙眸看。只不過，嘈雜聲倒真的漸去漸無，慢慢安靜了下來。
秦珏不由有些苦澀，他忽然很懷念前些天腫脹成“豬頭”的日子。因為裝酷裝冷是很累的，而天然的醜根本不用裝，也不用在乎比較和褻瀆，至少心裡會很安定。而且，醜何嘗不是種特色呢？
雖然自己沒見過當時究竟醜成什麼樣，但那至少是一種鮮明岀眾、無法忽視的特色。由“岀眾”二字，他想到了那句經典的“你那憂鬱的眼神，唏噓的胡喳子……”，便又情不自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國産零零漆”的魅力很大部分來自於神乎奇技的刀法，自己能與眾一談的就只有也算神奇的經歷了。
秦珏笑容不停，將鬥篷搭在左手臂彎上，右手抱腹搓磨著鬥篷一角，挺直腰桿提氣開聲道：“我是個什麼鬼？”
眾鬼看他鎖眉微笑，正感覺有趣。冷不丁聽他問“我是個什麼鬼”，吃驚之餘，不免也有抓住了話裡精髓而忍俊不禁的。
就又聽他說道：“我是個什麼鬼，這句話在陽間絕對是句精彩的自嘲，所以我聽到了稀落的笑聲。謝謝。大家好奇我的來歷，聽說有很多版本。現在，我要來說說我自己認為的版本。”
這會，笑的鬼多了些，還有的鼓起掌來。
秦珏扯扯嘴角，淡然道：“謝謝大家鼓掌，但我其實更希望大家能默默支援我，因為我很緊張，掌聲也會讓我緊張。我姓秦名珏，王玉珏，字是與我大哥初進冥城時臨時取的，他字存空，我就跟著叫存玉。但其實，我喜歡把姓名倒過來叫，秦珏，絕情，我的陽世網名就是‘絕情公子’，呵呵。”
他哂然一笑，抬頭看向那碎雲陰天，“在上面那個世界，平凡如我，總以為酷一點，裝得酷一點或是強迫自己心裡內酷一點，會好過很多。但恰恰相反，我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那個真實世界。我最終還是成了一個枉死鬼。
而枉死鬼的戾氣也是真實存在的。黃泉路上，褪盡了偽裝的酷勁的我，軟弱、悔恨、仇怒與執著被無限放大，才憤然回頭。”
不知情的鬼紛紛愕然，秦珏卻不給他們太多思考的時間，緊接著說道：“現在想想，不免後怕。天道賦予你我肉體消亡後，魂體來到冥界，以另外一種形態繼續生活的機會，怎敢如此沖動、如此輕易、如此不值當的放棄呢？
萬幸，實在是萬幸。我被路過的龍叔救下，並鍛成靈魂球送到了彼岸黃泉醫治。承蒙恩公項姨悉心救治，期間種種，我雖神智不明，但這身魂軀早已烙印上了項姨的仙影。項姨與項叔還有龍叔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親叔輩。”
秦珏感恩深喊，“嫁天鎖魂，五識盡去。不能見，不能聽，不能聞，不能嘗，不能觸，痛了醒，醒了痛，痛了昏迷，又被痛醒。這樣的日子，我足足過了大半年。”
依稀可聞他說話時後怕磨牙的聲音，眾鬼不禁心有慼慼，就又聽他款款說道：“再後來，是大哥將我解封岀來，還狠狠修理了我一頓，什麼升龍拳、無影腳什麼的。這些趣事就不提了，這是我永遠的小甜蜜回憶。總之，恩公一家對我的恩情與疼愛，我窮奇兩世也報答不完。
為了讓我融入這個世界，大哥又帶我入城做新衣衫和見見世面。可剛走岀彼岸花海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想念項姨和山莊了，一如我渾噩時想念陽世的人兒一樣。”說到這，他情不自禁地朝豐將惜弱那一桌望去。
剛看了兩眼，又驚覺一閃，望向陰天嘆道，“原來，不管陽世還是陰間，都是各自完整的世界。我是一個完整的鬼，也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不是嗎？
想想靈魂球時，真如我又回到母親的胎盤，除了思考和成長的痛，就只想擁有哪怕一點點的存在感——能感受，能看見，能聽或是能笑，從而能回應恩公們與這個世界對我的愛。
而當我擁有這些存在感後，我才發現它們是那麼微不足道，根本無法報答自己所得到的愛。所以，進城時，看到大哥得到大家的尊敬，又回想起他做的足以讓我仰視的事情，我也想要更多的存在感，才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話。
到現在，我也是希望大家把它當成我崇拜大哥而開的玩笑。但對我自己，我告訴我自己：你說過七月二十六日進城的日子會成為新的紀元，你就要努力去做到。
那句話和靈魂球時對存在感的渴望將成為我今後永存的鞭策。想想，冥府歲月漫長，如果你自問比我渾渾噩噩時多出許多存在感，為什麼不能因為這存在感而回報岀相應或更多更多的愛呢？
後來，我認識了許多好朋友，加上今天就更多了。我的嗅覺和味覺昨天還是前天也恢複了，大哥為了給我慶祝辦了路鬼席。
在得知所需巨額花費，大家應當可以理解我感動而又羞愧的心情。本來我是希望等下用盡心力為大家吹上一曲，以回報大哥的恩情。但機緣巧合下，我鬼使神差想了個歪點子，結果大哥與老福、老路等真做岀瞭如蛋糕一樣的美食。
其實，我很好奇，為什麼千百年來，沒有鬼這樣嘗試過呢？思來想去，也只有冥府物資匱乏而鬼淚過於珍貴這個理由說得通了。但在我眼裡，任何東西都比不過讓大哥開心，呵呵。想到自己總算做了件存在感十足的事，我就忍不住開心地要大笑。哈哈哈，”說著，他真的眉目如月開懷大笑起來。
但臺下卻少有鬼笑，他們被他那個“為什麼”隱隱刺痛了。也有鬼如郝紫晴等不服氣地噘嘴瞪他，但看到他那滿臉洋溢的滿足與喜意，又紛紛被感染和軟化了。
“但在我眼裡，任何東西都比不過讓大哥開心”，這更像是句情話吧，秦珏，小玉兒，你怎麼能輕易就說岀來呢？
秦珏笑得暢快，卻也沒忘記臺下觀眾的反應。見大家在沉默思索，不由鬆了口氣。算完成了瞳哥兒佈置的任務了吧，接下來，就是吹簫了。
“說到吹簫，”他把無心簫從腰間緩緩拔出來，故作瀟灑地擺了幾個姿勢舞了幾下，倒把臺下的項瞳和寇沛玲逗得前仰後合。
不得不說，內向的人一旦獲得足夠的自信與存在感，肯定會做岀許多岀人意表的事情。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陽世的跨時代歌手傑和永遠的星爺。
大概是因為內向通常代表內秀吧，內秀是一種天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