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似乎被我的邏輯給弄迷糊了,她面部表情挺費勁的,想了一會兒,半知不解:“可是……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總之,我擅自離開的事總該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吧,這樣你還為我說話?你、我是真不懂你怎麼想了。”
彼此彼此,我也不懂她小女孩家家怎麼心思這麼複雜,亂麻一樣繞得我頭暈。
唔,也許是不複雜的,但不曉得為何就複雜了。
我默默的心說。
嘴上則說:“你擅自離開是不對,不過你是因為覺得自己三翻四次被拒絕難看,再加上白天在學校受的氣,這才賭氣離開的對吧?你真正在乎的是被拒絕這件事本身。既然是這樣,我在你被拒絕這件事上認為你無需覺得丟人,你還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嗎?”
寶兒看了我半天,唉聲:“我還是覺得你是怪人。不過,謝謝,謝謝你這麼安慰我。”
雖然我也並是安慰她,不過既然小姑娘非要這麼認定,她開心就好。
她既是情緒轉好,我趁機重提她在校被欺淩的事。這事得趁早解決,我可不想做了保鏢還得兼做保姆。
寶兒出走的一部分緣由是因白天在校遭那幾個日常欺辱她成習慣的女生一番言語譏諷嘲笑,在小天的拒絕下,那份苦悶壓抑的心情大概沖向要爆發的邊緣。
她遭欺辱,默默忍受不反抗的理由是因反抗會遭更厲害的欺負回來。
小姑娘的性子在這事上忒無知懦弱了些。我得知她就連父母那邊都沒想過要告訴他們。
而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除非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她的父母不像是對孩子不管不顧的。
我問她為什麼不告訴父母。
寶兒對此沉默良久,才拖拖拉拉幾分負氣的說:“告訴了又能怎麼樣?我爸媽又不能時刻跟在我身邊。他們每天都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讓他們再為我擔心。老師那邊也一樣不好管她們,管了也沒用。也有可能根本不管。那些人霸道慣了,警告處分算什麼,這點事又不至於會被開除,她們更有恃無恐。我要是反抗,天長日久的,只會讓自己處境更難堪。”
我直看著寶兒半天不言語,寶兒被我看得不自在,結巴:“什、什麼嘛?我知道你想說我蠢,懦弱,膽小,活該被欺負。”
這個是純屬冤枉我。
我一本正經:“我只是很驚奇,你連妖都不怕,面對我們侃侃奇談也不怕……”
對著小姑娘一臉深受打擊的表情,我只好嚥下後頭的話。
想了想,我對小姑娘說:“你不反抗是因為你心裡認定,自己被欺負這件事,即便告訴老師和父母,最終也是解決不了的。不但解決不了,而且還會遭到更厲害的報複。那這樣,我們先做兩個假定,一:你不告訴任何人,你會一直這樣被欺負;二:你告訴老師和父母,你還是會被欺負。我問你,這兩個假定的結果有什麼區別嗎?”
沒有區別,都是被欺負。
於是我又問:“你不願意被欺負對吧?”
寶兒露出我問了廢話的表情。
我淡淡笑了笑:“你既然不願意被欺負,那麼在兩個相同的結果裡面,為什麼不去爭取一下那個存在著更大可能性的一方結果?”
寶兒半懵不解。
我說:“我們剛才假定的兩個結果,它們都各自存在另外一個可能性。一:你不告訴任何人,一直被欺負,直到有一天,那幾個女生可能突然幡然悔悟或者欺負你欺負膩了,於是從此再不欺負你;二:你告訴老師和父母,老師和父母出面幫你解決,從此那幾個女生再不欺負你。”
我直視小姑娘的眼睛:“這兩個假定結果存在的可能性,你覺得哪一個可能性更大?”
寶兒低頭沉思一會,低聲:“後面那個。”
她一直蔽塞的心性似乎終於開啟了一點缺口,眼睛睜得大大圓圓的盯著我。
我笑笑:“既然反正怎麼樣都是被欺負的話,那麼選擇對自己尚有希望的一方,不是才更對得起自己嗎?”
小姑娘在此事上逆來順受慣了,盡管有所松動,但仍顧慮重重:“可是、可是……”
我摸摸她頭,如果告訴了父母,到時還是解決不了的話,只是平白害得父母從此擔心對吧?你這個孩子呀,你學古文有學到一句話吧,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古時的人,損壞自己的頭發都認為是對父母的不孝。你拿著自己的身體在外面忍受別人欺負,你覺得是對辛勞養育你長大的父母的孝道了嗎?當然了,你害怕他們擔心也是你對父母的好。不過我認為在這時候,你就該是個需要尋求父母幫助的孩子的樣子。你還是未成年,遇上這種自己受傷害且力所不能及的問題,父母就應該發揮父母的作用,保護你是他們為人父母的一種責任。你看你上次出狀況,你爸媽不就是四處為你奔波尋醫。這表示他們很關心你。你說若是哪一天他們得知自己居然一直不知道孩子在外被欺負,他們會是什麼心情?我以前看過一個新聞,說的是有個和你一樣受校園欺淩的孩子,她默默忍受什麼也不說,忍到忍不了就一份遺書自己找死去。你知道那孩子的爸媽是怎麼樣嗎?你覺得這樣好嗎?若你繼續這樣一直忍受下去,你覺得自己有一天會走到和那個自殺女孩子一樣的地步嗎?”
寶兒久久不說話,但我知道她把話聽進去了。是否能鼓起勇氣未可知,但小姑娘畢竟是陷入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