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霜這一世的轉世,朱俞,弱柳扶風的病美人一個。我原該在莊之瑤歸來後更久的時間才可能在這片記憶裡見到她才對,可狐貍的秘術神通廣大,於抽取儲存別人的記憶上很是隨心所欲,他又在這片記憶裡另劈空間,讓我先看的朱俞的記憶。
我已嘆無可嘆,狐貍連朱俞的記憶都抽取,他這是不瘋魔不成活。
不過我很快表示理解,對一個守護心上人守護兩千多年的情種,不能指望他還能心理正常。
在月露宿體宴恪露面之前,朱俞這個病弱閨閣千金幾乎沒有可說的地方,抱著藥罐子長大的。託生的身體不止身負毒咒,本就先天不足,比現世的桑千金還要虛弱上許多。
不過朱門富戶,她自是讀書識字的,文墨極是好。若非一副美人燈芯的身體,那般年紀,家中門檻早讓媒人給踏破。
我突然想,月霜轉世生世這樣病弱,於狐貍而言,真是種甜蜜迷醉的折磨。從未活過十八歲的病體,大抵也從未有機會嫁人吧。
喜歡一個人,自是不願意看對方受苦的,狐貍不願意見心上人受病痛折磨,但狐貍亦絕不可能看著心上人嫁他人。
我正想這般問問狐貍,腦裡猛地有什麼竄過,呆了呆,我說:“你民國時跟我說過一話,‘你要嫁只能嫁一人’……這什麼意思?”
狐貍慣來愛跟我說些沒頭沒尾的混話,可那些混話在事後冷不防想起時又總讓我覺得意有所指。這時候想起這些事,更覺我忽略了很重要的東西。
狐貍看亦沒看我:“你思維還真發散。”
我正要出言相駁,幻境裡朱俞的記憶這時搖天撼地激烈起來,場面突變把我的注意力全打斷了,我只好先打消念頭。
卻是朱家不知因犯何事被官兵抓捕的場景。
莊之瑤十八歸家的這年新春,剛過元宵,正月二十清晨,南潯鎮歡慶的氣氛還遠未減退。朱家親朋戚友來走訪拜年,絡繹不絕,一派熱鬧歡慶卻在頃刻墮入人間地獄,四處人喊馬嘶、刀光劍影。
朱俞娘親朱李氏席間中途抽身過來看女兒,正和朱俞在廂房裡。
隱隱聞得外面喧嘩聲響時,自幼隨身服侍朱俞的丫頭阿盞一路喊著跑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家裡突然來好多兵正在四處抓人——”
剛跨進廂房被朱李氏一聲低喝:“大呼小叫慌慌張張的幹什麼,驚嚇了小姐。”
阿盞面上驚魂未褪,微微氣喘:“夫人……”
我見得小丫頭阿盞的相貌,腦裡轟的一下炸懵。
懵昏昏半天功夫,繞回來看著狐貍打結說:“狐貍,這丫頭……這丫頭……”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覺得世界很玄幻。
狐貍冷眼斜我。
我吞吞口水:“、這丫頭,我前幾天剛見過……”
就算是撞臉,也撞得太讓人心驚肉跳了。然而我深信不疑這不是撞臉,前幾天在城西廢棄區後山大戰的那個女藤妖,她那身極具時代標誌性的裝束。
這倆人,我直覺上就是一個人。
世界玄幻又可怕。
狐貍蹙眉看我,轉而審視一番丫頭阿盞,沉吟半天,自語:“阿盞,她怎麼會……”
他突然抬頭看我:“你在哪見過和她容貌相像的?”
我說:“哪裡是相像,根本就一模一樣。”然後三言兩下把女藤妖的事說給他聽,末了再添一句:“她的穿著打扮和言行舉止都很明顯是幾百年前的清時代人。”
狐貍聽後又是半天沉吟,才說:“在朱俞的記憶裡,我雖然見過阿盞,可是在記憶裡他們主僕最後一次見面是宴恪帶朱俞進京時。宴恪並沒有殺阿盞,而是不管她。阿盞一個女孩子……”
狐貍面色陰雲密佈起來,半響,哼道:“她變成那個樣子肯定和月露脫不了關系的。月露,她越發長本事了!”
後面那句,咬牙切齒從牙縫裡蹦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