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這地兒,我的氣便消了。
我摸摸臉頰,對狐貍亦笑說:“我聽說你們狐族有一門奇本事,若能探得一個人一絲神識,便能窺一窺這人的過往前生,更能抽取這人的記憶加以儲存。你知道我這人記憶不太好,若是久遠一點的事必是記不得的。要不你幫我探一探窺一窺,看我可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造了什麼孽,所以認識你和皮皮小天三個,得受懲罰還債孽呢。”
我翻著小天的話打趣,狐貍聽罷聲調上揚:“原來是小天這個兔崽子。”
他輕哼,十分嫌棄,“你哥這麼一個聰明人,偏生撿著你這蠢妹妹,還把你這麼寶貝得緊。你這麼點出息,鬥個嘴皮子也鬥不過小天。”
我嘖嘖嘆兩聲:“你總這麼瞧不起人,我可沒你那點小心眼。活那麼大歲數,就愛跟那些小小輩過不去,看別人的笑話。我不過看小天揣著那點心思怕是要揣到感動天感動地都不敢對皮皮表一表感動她。這小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偏生就在這事上畏頭縮腦唯唯諾諾,我瞧著都被他弄得糾結。”
皮皮是否喜歡小天,我們誰都不曉得。她不曾讓他誤會亦不曾給他希望。他們之間的相處,似乎從相遇相識那天,便是以“朋友之上戀情未滿”開始的。日漸逐長,他對她的心變了些,而她卻似從不曾。
小天不敢戳破最後的那層薄紗表白,我亦不敢輕易多事追問皮皮是否有意。
狐貍笑吟吟看我,風流身段,眉眼唇梢看不盡的旖旎倜儻。
他盈盈說:“阿鬼,我問你一句話,你活了這長長久久的歲數,可曾對什麼人動過心?”
狐貍又老不正經了。
我笑叱:“再不要臉,在我面前也端端樣,你那心心尖上的人可在這個屋簷下呢。”
狐貍不理會我插科打諢,輕擺袖:“你瞧,你沒動過心愛過誰,你為小天糾結什麼呢?你又不懂。”
我一時語塞:“……我看著糾結跟我懂不懂又沒有直接關系。”
我沒對誰動過心,可看豬跑看得多,說一說的權利也是有的。
小天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皮皮確然最是活得清醒的人,可時下有句流行話卻十分有道理,女孩子家的心思最難猜。她看得出小天喜歡她,你不說我不說,隔著那層一戳就破的薄紗,也沒人知道她心底實是什麼心思。
她外頭女漢子裡面軟妹子,也許她是覺得該有女孩子的矜持呢,或者表白的話該男孩子先開口呢,再或者她跟小天心思一般只羞於開口呢?
再再最差結局,便正如小天肯定皮皮會拒絕,那又怎麼樣呢?喜歡一人,原本便是自己的心做的祟,若對方的那顆心沒做祟,便強求配不得對。小天還能連這點都承受不起?
狐貍略略斂起笑意,上下審視我一番,嘖嘖稱奇:“怪了的事,你這顆鐵心還會講經,道道條理還挺不錯。”
他沉吟一番,不懷好意起來:“你既說皮皮也許或者那般的心思,倒不如你給他們做一回好事。你和皮皮要好,你去和她說些閨房話,探探她的心思,沒準就給探出來了。到時你也好看著是給他倆撮合還是讓小天早抽身。”
狐貍突然深明大義起來,無疑教人驚悚。
我說:“我看你是一肚子壞水沒處使。”
狐貍說:“你不常不滿小天為應付他孃的相親宴拖你當擋箭牌?你若能解決了他那終生大事,豈不是你好他好大家好。”
倒是實話。小天年方二十四,正直風華好青春。他老子娘滄桑人生四十餘載,經歷豐厚,自認青春易逝歲月不待,所以兒子一成年,她手裡姑娘照片的厚度恰好能把這座城繞上個半輪圈。平日裡三天兩頭上門,甭管小天躲哪片旮旯兒,她都能神通廣大挖出來。
我仍深度懷疑:“看不出……你這是找回桑千金了,以己度人,所以寥發善心要幫小天促成終生大事?唔,就是不知你這點誠意有幾分?”
狐貍笑哼一下,沒搭腔。
那等姿態,似我小人心度他君子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