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品性不怎麼樣,罵人還得夾槍帶棒帶上我,明嘲敵人暗諷我。
女子從兩瓣紅唇間切出一個響亮的“嘖”,對狐貍輕蔑至極的口吻大快人心得我要為她的體貼鼓鼓掌:“老狐貍!”她還特意做了停頓,“你說你還能囂張多久?東躲西藏這麼些日子,你也是有今天的。雖說我們不是你的對手,可你也知道,你這次可插翅難逃!”
女子所言極是,狐貍也有被捏踩賤踏的一天哇。
但輸人不輸陣,何況狐貍如此傲嬌。他不耐煩耍嘴皮逞口舌,抬手一記疾厲的掌風刀招呼過去。風刀破空,從女子避閃的動作中擦面而過,齊齊削斷她一把青絲,並在地上劃出一條直線坑。
不待倆人反應,狐貍抓起我轉身飄向林子。
月朗星稀,稀稀疏疏的林子荒地寂靜得蟲鳴鳥叫一概聽不到。狐貍只管提著我在林間飛躍起落,一步不歇。
這個夜晚挺詭異,狐貍也挺異常,他居然不戀戰,他居然先撤走。
我甚疑惑:“狐貍,宴大帥還能厲害到弄死你?”
他何至跑得如此的溜。
狐貍面色不善睨我一眼,抿唇不答。
很快出了林子,我們翩然落地。
狐貍說:“阿鬼,我們說的那件事,我和你訂契約,你願不願意?”
我終於覺悟狐貍對這事兒是忒執著了些!
我納罕說:“你不認為你很不正常?”
狐貍說:“我只問你願不願意。”
不管我願意不願意,我沒來得及回答他。我看見狐貍猝然變色,而有什麼東西在抓自己的腳。
我低頭一看,懵地瞪了眼。
一隻只白骨枯爪從草叢土裡掙紮著鑽出來,揮舞著苗條修長的軀幹纏上我腳踝。
忽然間,就像破土而出的枝芽,生命瞬間向四面八方伸展,地面一個接一個的小土堆隆起,無數骷髏或腐爛的行屍從裡面破土而出,它們掙紮著、扭曲著,爭先恐後、密密麻麻往我們襲來。
我頭皮發麻直跳腳。活了長長久久的年月,雖聽聞不少行屍的傳聞並且也碰到過,此情此景卻的的確確頭一回見。
所謂行屍者,簡言之便是死去的屍體。甭管是剛死的還是死去很久的,我們這邊世界都將其通通統稱為行屍。當然人類世界那邊也會將其稱之為僵屍。
人死歸天地,行屍本是不該現於人世的存在。
我記得我最近一次見過行屍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
宴大帥這邪術真了不得!他能把在地下安生的都變成“活”的!
獅子和巴蛇追過來了,兩人站在林子邊界看著。
狐貍全然不理會那兩人,袍袖中三道黃色的符篆飛出,他雙手飛快結印,口唸咒語,符篆飄立圍成一大三角圈,他低喝一聲,符圈像佛祖那個大巴掌,泰山壓頂拍落地面。硝煙散去之時,方圍周裡,破土而生的行屍消退得幹幹淨淨。
我今兒瞪眼的次數多了些兒,再添一次也是不打緊的。狐貍他雖介於似妖非妖之間,但和道士捉妖師這些人也是道不同道的。他如此嫻熟地用著人類的符篆、念著人類的咒語,這些東西難道不應該是人類專門用來對付他們的嗎?
我十分驚慌於自己的孤聞寡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