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頗覺遺憾。認真想做點兒好事,還偏缺天時。瞧我倆談話愉快,這地兒又多美,狐貍要是死在這裡,絕不會遺憾。我無可奈何嘆氣看狐貍。
狐貍面上的扭曲這下十分的歡快。他似乎要生氣,可我相看半天,發現他又似乎不知道怎麼對我生氣。
我又驚又詫,認真想了一回,覺得自己頗為罪過。
對狐貍,我其實是知之甚少的,聽過有關他的事也只有一兩件。
一件是他九尾仙狐的身份,另一件則大抵是說他身上有一件寶貝,這寶貝有唐僧肉的功效——長生不死。所以妖族裡但凡有點兒控制不住慾望的都對他這寶貝動著歪腦筋打著壞主意。
詳情細節我不清楚,不過我瞧著和狐貍先頭的兩次萍水照面,粗略猜測,狐貍少說也該是修行兩千多年的老狐貍了,加之這次和他一番對話下來,印象裡眾妖所說他心高氣傲目下無塵的脾性原也是九分事實。
作為一隻修為高深的老狐貍,揣著寶貝被眾妖族覬覦卻能風光無限活到今時今日,想來之前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無需看任何人臉色的實力霸主。
我這個對什麼都不太當回事的性子,對他這個快死的傷號說“沒刀送他離世”的“風涼無禮話”,我從他扭曲的面色估摸著他此時此刻應是十分想劈了我。
狐貍這等傲嬌性自是稍有不爽直接生劈對方的王者範,不過十分可惜,他眼下是萬萬劈不了我的,所以他才露出既要生氣但又對我招架不來的糾結面色。
狐貍撐著閉了一會兒眼,再睜開時笑盈盈看我,說:“我還死不了。”笑裡是十分的咬牙切齒。
我萬分驚訝:“這樣都還能活?”話一出口,面對狐貍比萬年冰山還冷還白的臉色,羞愧一湧而上。我略心虛,老老實實閉嘴呆一邊兒。
狐貍連睜眼看我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很是敬佩狐貍。他既說他死不了,那麼他便一定死不了,我敬佩傷成這副慘樣還死不了的他。
我十分願意幫他一把的心情又堅定許多。
我決定幫狐貍了,但怎麼幫他卻又讓我陷入為難的境地。
撇開我是扛他還是揹他,我倆先在“去城裡找大夫出來看他或帶他進城看大夫”這點就發生了分歧。狐貍說他既不願意我進城找大夫出來更不願意我帶他進城找大夫。
我被他弄得十分糊塗,詫異說:“難道你指望我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我自認壓根沒把他想天真,他倒是把我往天真上想了。
狐貍卻搖頭。
我覺得我明白了,說:“你是要等死,讓我在旁邊陪你直到你死後好幫你收屍。”
狐貍被氣笑了。情緒波動大,胸膛一下子激烈地起伏著,咳得很是洶湧壯烈。
我愁壞了,既不要我找大夫也不用我陪著看他死,我可沒轍了。
狐貍說,就讓我幫他治傷。
我、我驚愣。
我發覺狐貍把我看得高了點兒,尤其把自個兒的命不太當回事了點兒。
雖然被人如此信任我是挺欣慰的,不過眼下可不是能隨便的時候。怕死和惜命是兩回事,狐貍不怕死,但也不像不惜命的。
我結結巴巴:“不、不是吧。我老實跟你說,咱說話可能不太中聽,可咱真沒害你的心。我是會點皮毛醫術,可這點醫術救不了你,送你快點上路倒是百分百保證的。你就這麼心胸寬廣呀?”
狐貍一下失笑,饒有意味盯我半響,竟然苦中作起了調皮話:“我允許你對我死馬當活馬醫。”
我……我、我真無話可說。
震撼開天闢地竟遇上這麼一位深明大義的傷患,我好像得對上蒼感激涕零我何等的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