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米笑道:“沒事,你們也是被騙。冤有頭債有主,我就是要算賬,也得去找神官啊。”
神官?現在一提起這個詞,村民們便感到一陣心寒,這三天裡,他們要違背法令,去將一個無辜的男童殺死獻祭,還將救治了他們那麼多次病痛的範小米當做災星,要處以最殘酷的獻祭。現在想來,之前自己那種毫無人性的惡鬼般行跡,竟讓他們自己也戰慄不已。
但現在,神官早已跑了,對範小米的愧疚無處宣洩,村民看著範小米的眼神,隱隱更加尊敬了。
範小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神官雖然用卑劣的手段欺騙了我們,但是有句話沒錯,確實即將有大災來臨!”
剛剛度過一場劫難的村民如同驚弓之鳥,聽範小米這樣一說,馬上喧囂起來。許是之前神女的觀念還未全然消去,大部分殷勤期盼的目光都投在範小米身上。
範小米等人群靜下,方才再度開口道:“如今之計,唯有前往縣城,求取縣令幫助,方能化解此災。在走之前,我會將要準備的事宜告訴村長,接著便會和夫君一同進城。”
“可這,小米姑娘,你走後我們不知該如何做啊!”範小米話音剛落,便馬上有村民叫喊起來,現在範小米已經成了他們的主心骨。若是範小米記恨他們之前的行為,那該如何是好。
範小米瞧了一眼就明白了他們的心思,道:“我若是還在記恨這事,大可以自己搶先跑了,耗費這麼大精力做什麼。”
範小米看著他們面上染上汕汕之色,嘆了口氣,人性本惡,生而自私,如今看來,所說也並非沒有道理。
範小米言盡於此,便不再多言,下了臺,便朝著人群中的唐七郎走去。只是沒走兩步,便覺得被什麼扯了袖子,轉身回頭一看,卻是那個陰童牢牢拉著。
男童大概是知道自己免去一死,眼睛裡的暮靄散去,臉上也回了些血色。此時見範小米盯著他,只低下了頭,手指卻是將她的衣袖抓的更牢了。
範小米瞅見男童垂在身下的那隻手微微發抖,臉被額際垂下的碎發遮了,瞧不見神情,但卻能看見一排糯米白的碎齒將下唇咬的泛白。
哎,無論如何,如今也算是和這個男童共患難過。他是神官帶來的,自己的那些親人也早隨神官跑了,一個半大的孩子,自己一個人怕是難在這異鄉他國待下去。左右自己也養了兩個,便多也一個也無妨,只是要同七郎商量商量。
她伸手撫了撫男童的發,溫和道:“你要是不嫌棄,就先在我家住上一陣,我家有兩個男孩,同你差不多大。”
男童沒說話,卻將身體朝範小米挪了挪,抓的牢牢的手指也未松開。
範小米溫柔的輕輕扳開他的手指,將他的手放入掌心,握緊,道:“你不答,我便當你是同意了。如此,我們回家吧。”
回家。這個字眼自己是有多久沒聽過了,男童的眼眶悄悄泛紅濕潤。他抿唇憋下快要溢位的淚,從碎發的間隙中看見朝他微笑的範小米,剛才神官的話還在耳際回響。這樣的決策,究竟是對是錯。
範小米牽著男童下臺時,看見從祭臺後面出來的唐三哥正和唐三嫂站一塊,見範小米瞧來,便齊齊沖她一笑。範小米眼尖,瞅見他們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經此一遭,三嫂夫妻二人的關系明顯親密了許多。
她看向人群中的唐七郎,朝著他微笑著走去。不管明天會如何,今天你還在我身邊,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