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渣場幾乎可以說是工棚區的延伸,最初的時候,廢渣場是集中堆放工棚區工廠爐渣的地方。
時間久了,便開始有貧民來到這裡,從廢棄的爐渣中篩出因燃燒不充分而剩下來的煤塊。
然後,有頭腦靈光的貧民發現,自己篩一天的煤渣所能收集到的煤塊完全足夠一家人一天的最低消耗。
於是,多餘的煤渣便開始在鄰里間出售。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這其中的利益,於是篩煤渣就變成了某些貧民謀生的手段。
當然,以上只是篩煤渣的初期,也可以說是這一片貧民的黃金時期。
到了中後期,隨著篩煤渣的利好逐漸的傳播開,一些黑幫組織便開始加入進來。
他們收服了順從的貧民,又透過血腥暴力的手段驅趕了反抗的貧民,然後將煤渣場據為己有。
當然,這個過程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形成如今這種穩定局面的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永遠的躺在了這片鋪滿灰燼的渣場上。
……
……
江西林站在漆黑的煤渣路上,深棕色的毛氈鞋面以及褲腿上粘滿了黑色的煤灰。
他微微抬頭,望著遠處那堆積如山的煤渣,以及在煤渣中手持篩子篩煤塊的貧民。
而在“煤渣山”的外圍,還有一些穿著骯髒破舊棉服,手持鋼管鐵棍的人來回走著,像是在巡邏。
這時,一個如同猩猩一般毛髮旺盛,口鼻都用灰布條裹著的中年男人發現了站在煤渣場邊上的江西林。
於是他停頓了一下,對身邊巡邏的同伴低聲說了幾句話後,便向著江西林走來。
與此同時,有如雷霆般的聲音從東北側傳來,轟隆隆的震得人耳朵生疼。
江西林不自覺的扭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裡有一輛很是龐大的蒸汽機車,比在城市街道上跑的蒸汽公交都要大上許多。
它由一前一後兩個汽轉球提供動力,巨大鏽蝕的鐵皮貨斗子就被頂在汽轉球的上方,而汽轉球的左右兩側,則分別是駕駛室和鍋爐室。
嗚嗚嗚——
灼熱的蒸汽從汽轉球的排氣管中噴射而出,激起了滿地的煤灰,剎車片與輪轂摩擦的聲音顯得極其的刺耳。
很快,汽轉球便停止了轉動,而馱著大貨斗的蒸汽機車也慢慢的停在了“煤渣山”前。
“卸貨了。”
司機推開了駕駛室的鐵門,探出上半截身子,對著在煤渣山上篩煤的人大喊一聲。
於是,立馬就有二三十個貧民快速的丟掉手裡的篩子,扛起鐵鍬,跑向了蒸汽機車,然後動作靈活的翻上貨鬥,開始卸著煤渣。
那毛髮旺盛的蒙臉漢子此時也走到了江西林的近前。
他將鐵棒換到了左手,伸著右手掏了江西林的衣領一下。
“嘿,你這身衣服不錯。”
江西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點了點頭,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
“還行,花了三個銀琅。”
“偷的吧。”
蒙臉的漢子如同恰了檸檬一般,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並且還有“惡向膽邊生”的趨勢。
當然,也只是趨勢,還並沒付諸行動的打算。
畢竟能穿相當於他一家子三個月口糧價值的衣服的人,顯然身份不會簡單。
但問題又來了,如果他是有身份,有頭臉的人物,那他又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呢?
要知道,即便工棚區距離這裡只有十幾分鐘的步程,可工棚區裡有頭有臉的工廠管理者們也從來不會來這裡。
所以……他一時間沒摸不準江西林的情況。
要是晚上該多好,我這一棒子下去,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