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心裡一揪,看著熹月低垂著頭,露出頎長的脖頸,竟然說不出話來。
玄淵不敢說出口,去年的除夕,他已經在時隔二十年後,意外地重聚過一次。相反的,熹月才是那個二十多年未曾見過血親的人。
羅驍故意咳了一聲,打破平靜,提醒說:“時間差不多了。”
“好。”玄淵點點頭。
入夜。
出席晚宴安排在江邊,數艘小船組成隊伍,緩緩駛來。船上張燈結彩,歌舞曼妙,舞女們配合著著小舟的移動翩翩起舞,南方的歌曲柔軟,更添了愜意,如此,這場晚宴比起尋常琴藝多了不止幾分趣味,華帝贊不絕口,不知不覺,就多飲了幾杯。
晚宴即將終了,煙火會的鐘聲響了。
碩大的煙花綻放在天空,五彩繽紛,好看又吉利,華帝忍不住站起來,趁著酒興,走到扶欄邊,仰著頭欣賞。
看到華帝興致勃勃的模樣,漁陽郡史也十分高興,搓著手笑個不停。
崔景行已經連著三天精神高度集中,眼皮都開始打顫了,不過,憑借對蒹葭的瞭解,現在才是最關鍵的時刻,崔景行暗地裡掐著自己的腿,逼迫自己清醒些。
煙花聲響很大,底下還有很多百姓,聲音嘈雜,盡管如此,琅歌還是精確地感知到了蒹葭和一方。
玄淵、琅歌、羅驍、頑老正是混在百姓之中,隨時準備著。
華帝被煙花燎得眼花,不由得低頭揉眼,緩和眼中的炫白,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人。
她之所以引起華帝的注意,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在所有人仰望天空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直直地瞪著華帝。
華帝渾身一個激靈,他認出了這個女人,時隔多年,他依舊不敢忘記,那雙怨恨的眼睛。
“護……”一個字都沒來得及喊出,華帝看到一把鋒利的匕首出現在眼前,直指心窩。
一方自小練習了攀爬功夫,悄無聲息地攀上一棟臨江閣樓,還不是問題。
華帝也是練家子,但到底上了幾分年紀,加上喝多了酒,手上吃不住力氣,哪裡招架得住年輕氣盛的一方。
關鍵時刻,一把刀及時地斜插過來,擋住了一方的匕首。
“崔景行。”一方咬著牙。
崔景行已經擋在了華帝的面前,壓低了聲音:“你還是來了。”
“讓開!”
“不可能。”
瞬間,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禁衛軍趕到了,卻插不進手,幫不上忙。
按照正常的水平,崔景行應該不是一方的對手,但是一方似乎腿腳還未好利落,腳步上的漏洞很明顯,甚至叫崔景行在一瞬間懷疑,一方是不是真的打算行刺。
崔景行抓住空隙,一腳將一方踹到欄杆,欄杆斷了,一方半個身子懸空著,他看到蒹葭的眼睛,那雙眼睛告訴他,他不可以失敗。但與此同時,他的耳朵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叫他離開。
一方知道自己應該聽從蒹葭的命令,但是,他順勢翻下了閣樓,落到了人群裡。
崔景行也緊跟著跳了下來。
底下的百姓還沉浸在絢麗的煙花中,完全不知道上頭發生了什麼。
一方沒有方向地逃竄著,他擠出了人群,萬巷皆空,他的腳步聲回蕩在巷子裡,聲音那麼響,他的心裡,忽然絕望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受傷的腿終於支援不住。一方搖晃了一下,就要摔倒,可他連用手臂緩沖都懶得做了。
他跌進了一個人的臂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