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鐵阿骨還好?”岱欽問,彷彿是關心。
“唉,你竟然不知道?”羅驍反問。
岱欽一怔,只好裝傻:“你既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自然也不知道鐵阿骨人在何處啊。”
“人早就沒了,都二十幾年了。”羅驍沒好氣地說。
“怎麼會?”岱欽做戲做全套,露出完美的驚訝神色,“他可是鐵阿骨啊。”
羅驍無奈又憤恨,簡單敘述了當時的來龍去脈,道:“那時候我還小,也就記得這些。總之,夥也散了,人也沒了。”
時間和地點都對,岱欽這才開始真的驚訝,世間真有如此巧合,遇到了自己千辛萬苦也尋不到的阿骨一脈。
真如玄淵推測,阿骨與以賀,是他們整個家族最強大的兩脈,統治了室韋地和烏洛侯地數百年。兩脈接以山林百獸為師,但也有所不同。
以賀一脈仿百獸捕食、進攻等姿態,練就奇特武功,年幼的孩子到了一定的歲數,就要獨自進山,看到什麼靈獸,就以其為師,與之共食共宿,滿一年才可回家,自然,這有運氣的成分,若孩子遭遇不幸,也只能是認為天意了。
而阿骨一脈與之不同,他們著眼的是百獸的弱點,以將其同化為己用作為目的,通常他們的孩子是數人為一夥,進山後馴服某靈獸即可回家。
以賀與阿骨兩脈,一攻一守,將整個龐大的家族守護起來,生生不息。
“這些,阿德兄弟都不知道嗎?”岱欽問道。
羅驍是真的不知道,實話實說:“鐵阿骨不提往事,只是有時候發呆,給我說的故事,我也沒當真,一點兒沒往心裡去。”
“是啊,我也不知道家族是如何沒落的,怎麼會分散開。”岱欽道,“我只從父親那裡聽說了鐵阿骨的事情,也想找到失散的族人,可是過了這麼多年,茫茫人海何處能尋,真是神明有意,讓我在這個地方遇到了你。”
羅驍也替鐵阿骨動容,平複情緒,才說:“只是,岱欽兄弟,依你的實力,為何替天寶閣做事?”
岱欽眼角一抽,顯然是戳到了痛處,他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
看岱欽不願多言,羅驍想著時日還長,不差這點機會,也就不緊追不放,連聲說:“是啊。”
“既然阿德兄弟也不急離開,不妨在我這兒歇歇腳,也讓父親們看到,孩兒們將以賀與阿骨兩脈聚齊了。”岱欽的激動,壓抑卻不是虛假。
羅驍點頭:“就聽兄弟的。”
羅驍的神經緊繃了一整天,前半夜竟然毫無睡意。岱欽似乎真的把他當兄弟了,直接叫他和自家兄弟一起睡大通鋪,一溜大漢鼾聲各式各樣,反而都睡得舒服。在霄雲寨時,他已經是大當家,自然不再和弟兄們同屋居住,這樣的體會,來自很遙遠的記憶,來自他孩童時的記憶,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羅驍有些懷念,鐵阿骨寬闊的脊背、爽朗的笑聲。
月色從窗紙滲透進來,他枕著雙手,覺得自己彷彿逆時光而行,來到了那個他可以淘氣、可以肆無忌憚的時候。
懷念,他曾自認為,那不是該屬於自己的情緒,他應當是勇往直前的。
羅驍本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潛入任務,他本沒預料過,岱欽會真的是鐵阿骨的族人。雖然他不是鐵阿骨的親生兒子,但是他早已將鐵阿骨的血烙印在自己的心上了。
所以,面對鐵阿骨的族人,他的第一反應是替鐵阿骨著想,他還是做不到忽視這個事實。
他很少會思考這麼多事情,不知不覺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羅驍有些睡蒙了,刺目的日光讓他有些暈眩。外頭傳來粗糙沙啞的說話聲,十分嘈雜,簡直亂成一團。可是這種嘈雜,又是他過於熟悉的,羅驍使勁拍拍臉,告誡自己清醒些,方才走出屋子。
“呦!醒啦!”不僅僅是岱欽,很多爽朗的笑臉都在向羅驍打招呼。
羅驍熟練地一一回應,撿了塊地方,半倚半靠著坐下來。
岱欽赤著上身,正在指揮著弟兄們練武。
他背對著羅驍,陽光下的肌肉閃閃發光,墜著汗珠。他的手臂上,整條手臂連到肩膀,紋著詭異的刺青,大約是他年少時紋上的,因為肌肉的生長,圖案被撐開了些,顯得有些變形。這是一種古老的圖騰,羅驍覺得,這刺青的線條延伸開來,彷彿在伸著手尋找著什麼,他低下頭,擼起袖子。
不過,他自己的手臂裹著紗布,他掰著自己的手臂,想看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