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年邁,白眉長須,凜然佇立在門口,堅稱廟內只有僧人。
追兵要求進廟搜查。
四方圍截,插翅難飛。
古尊深知自己被捕不要緊,連累了這裡的僧人才是大罪,於是,他請僧人為自己剃去了頭發,著一身僧袍,儼然普通武僧,站在眾僧之列。
追兵沒有認出古尊,匆忙離去了。
世間的偏差往往很巧,只隔了一個時辰,蒹葭就找到了這座寺廟。
看到古尊,蒹葭柳眉倒豎,雙唇顫抖無法言語。她難以想象,自己的夫君為了逃命,竟然不惜放棄乘風人的身份,不惜拋卻妻子,出家做了和尚。
古尊震撼,卻不知如何解釋。
蒹葭聲音無力地問了方丈古尊的法號,轉身離開了。
直到離開,蒹葭衣袂飄飄,她依舊是那個好強、瀟灑的不凡女子。
故事講到這裡,說者不再唏噓,聽者震驚不已。
羅驍咋舌:“等會兒,智前輩,是一位女俠?”
琅歌合不上嘴巴:“閬風六士,每個人的故事,都那麼精彩麼?”
曉行雲仍舊是難以相信,勉強笑著問道:“不過,你們看古尊大師現在的樣子,能和他講的這些聯系起來嗎?”
“能!”玄淵和熹月異口同聲,說完這個字,他們兩個也相互對視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對方也會這麼肯定。不過,在這兩個心思細敏的人眼裡,古尊的隱瞞,破綻實在太多了。
古尊看了這群人的反應,倒覺得不出所料,該有的反應都有了,反倒放鬆下來,搖著蒲扇道:“後來,我去找過她,她已經不在洞庭郡了,我用了很多時間,才知道,她就在漁陽郡,洞庭上游不遠,聽聞,她重組了船幫。所以我說,你們沿大江[大江:長江。]逆流而上,是不會錯過她的。”
“您有這樣的苦衷,為什麼不去找她,為什麼不告訴她呢?”熹月痛心地問。
要怎樣說呢,為了保住一寺性命是真,難道剃發出家就是假了嗎?
危難之際,古尊確實沒有考慮到蒹葭,所以這種話,即便蒹葭相信,他是古尊,他說不出口。
恐怕這才是蒹葭傷心的真正理由。
離開蒹葭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古尊成了名副其實的酒肉和尚,尋花問柳,在自我放縱中麻痺自己。
少年練功的時候,古尊用過很多木質傀儡,也就是人偶,在最失意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行屍走肉。人鬼為傀,他自覺和那些無笑無淚的冰冷傀儡沒什麼差別了。
後來,曉之鳳找到了他,把這個幾乎認不出來原貌的胖和尚接到了龍興寺。
“依著她的脾氣,我估計她應該查到了不少東西。現在,漁陽郡有個鬼市,你們去那裡能找到她。”古尊淡淡留下這句話,甩著袖子離開了。
胖胖的身子,影子卻那麼單薄,被殘陽拉扯得那麼長。
“大師,您不覺得,智前輩住在離洞庭那麼近的地方,是在等您回去找她嗎?”熹月沖著夕照裡模糊不清的身影喊道。
玄淵按住急欲追去的熹月,微微搖了搖頭。
他夫妻二人的結局,就由時間,和他自己,來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