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禦座上的人,禦座上的人也看著她。四目相對,兩人均是不發一言。
這可是死罪啊!
群臣屏住呼吸不敢言語,殿上落針可聞。
“顧大人今日金鑾對辯,智勇非常,忠君愛國之心天地可鑒,還請皇上從輕發落。”不多時,百官之首的太師柳儒意沉聲開口,率先跪了下來。
顧蘭亭心裡微微一驚。
“顧大人為官以來,兢兢業業,未曾有半點兒危害社稷之心。今日更是足智多謀,能言善辯,口舌之間挽我大順尊嚴,揚我大順國威。縱為女兒身,不輸男兒志啊!還求皇上明察秋毫,從輕發落!”站在文官列末的姚學士姚冬宇也出言求情,跪了下來。
“求皇上從輕發落!”接著,殿外的楊遇安帶著一眾翰林官也跪了下來。其聲震震,由殿外傳進殿內,振聾發聵,叫一眾朝臣內心都激蕩起來。
“求皇上從輕發落!”
滿朝肱骨一齊跪了下來,整個鑾殿都為之一震。
李勖抓緊了禦座上的蟠龍扶手,良久才收回眼光看向群臣。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此事朕自有定奪,顧卿先回府中待命吧!眾卿,也都先起來吧!”
“謝皇上……”
顧蘭亭話還未說完,只覺喉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便覺體力不支倒了下去,閉眼之前只來得及握緊她的烏紗帽。
“快!傳太醫!”
李勖眼看著顧蘭亭倒了下來,心中一急,已是沖下了殿來。
驚變之中,一直站在殿外聆聽的周太後進得金鑾殿時,便見的是李勖抱著顧蘭亭,一副惶恐非常的樣子。她斂了眸色沒有多言,而是叫身側的沈姑姑直接去請譚太醫。
李勖寢宮偏殿。譚太醫在為顧蘭亭診脈。
“她怎麼樣了?怎麼會暈倒?”看譚太醫診著脈久久不說話,李勖心急如焚。
“回皇上,顧大人是憂思過甚加上之前受過重傷,身體虛弱導致的昏迷。另……”譚太醫收回手,皺了皺眉。
“還有什麼,盡管直說!”
“顧大人有肺癆之症,肺中積水,雖用過藥好了大半,但終究沒有根治。她身體實在虛弱,日後萬萬不能再奔波勞累,需好好休養才是。”
“這肺癆之症可有根治的法子?”
“肺癆本是頑症,依老臣看,顧大人該是用了傳聞中失傳已久得富桑‘醫肺十方’,才好得這般快。若是一直用此藥,一兩年內便會根治。不過,前提是顧大人的身子要好好調養。”
“朕知道了。”
李勖擺了擺手,譚太醫退了下去。
屋內無人,李勖這才敢坐到顧蘭亭床前。他看著面前人蒼白的臉,心內百感交集。
顧蘭亭患有肺癆一事,李勖還是聽高集說的。他沒有想到,他不在之時,她竟受了那麼多苦。
更沒想到,她會為了她千裡迢迢趕去東夷邊境,又以身犯險去富桑王庭救他。
她好好的身子,都為他折騰壞了。
“你怎麼……就這麼傻呢?”
他忍著心中疼痛,緩緩伸手去摸她的臉,從山眉水眼到綠鬢紅唇,目光眷戀而溫柔,動作顫抖又真摯,仿若對待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只是這珍寶,他不能再擁有也不配再擁有了。
方才她在朝堂上唇槍舌劍,毫無畏懼,舉手投足間盡是巾幗之氣。連他,都被她徹徹底底地折服了。
她這樣的珍寶,該有大好的前途,該有錦繡的人生,而他一個將死之人,不該耽誤她。
李勖斂了斂眸中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撩起顧蘭亭鬢邊掉落的頭發別在耳邊。再一次細細描摹她的樣子,她清麗俊俏的臉,淡淡的柳葉眉,宛如蟬翼的眉睫……他緩緩低下頭,準備吻上她眉心。
“皇兄!”
忽然,阿寧的出現打斷了他。
“……顧蘭亭她沒事吧?”阿寧進門就見皇兄要親顧蘭亭,趕緊捂住眼睛背過身去,良久才出聲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