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有人欺負你了?”
他溫柔的聲音,她聽得驚心。
“沒有,不是,就是不小心打翻了墨硯,我重新再寫就是。”
“這不是又要挑燈夜讀了?”雖只有幾個條例,但也足足有幾十頁,很厚的一沓。
“那個,你……吃飯了嗎?家裡新來了廚子,我請你吃家鄉菜。”顧蘭亭本來是想趕他走的,可他對自己這般溫柔,她有些不忍心。
“好啊!”
吃完飯後,李勖很自然地留下來同顧蘭亭一起在書房寫條例,彷彿這是他家一樣。兩人同坐一張書案,看他低頭奮筆疾書的樣子,顧蘭亭趕他走的話再次被壓了回去。
“李和昶,上回整理藏書庫的時候,書籍編號也是你幫我寫完的是嗎?”
她邊寫邊問,他亦邊寫邊答。
“是。”
“這書房裡的《蘭亭集序》也全是你寫的?”
“是。”
“為何你會同我字跡如出一轍?”
“你我都曾師從江南大儒薛曜,習瘦金之體。”
“你也在沈園讀過書是嗎?可你並不是我沈家家族之人,為何會來我沈氏私學?”沈園同窗,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他們曾經的關系。
“我母親曾與你沈家一位夫人交好,我那時體弱多病,她便把我放到沈園讀書,順便也學些藥理。也源於此,我才得以認識你。”
聽到這裡,顧蘭亭停了筆,怪不得他身上也有藥香,原來也是習過藥理的,說不定兩個人還是跟同一個師傅學的藥理。
“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半晌,她看著案上那枝杏花,又開口問了一句。他聞言停筆,偏頭去看她。面前人側臉輪廓分明,暈著一層柔和燭影,即使是平靜的樣子,也好看得動魄驚心。
“什麼?”他裝作沒聽清剛才那一句。
“我問你……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說話時她提筆蘸了些墨,想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從容一些。
他看著她緩緩開合的櫻唇,忽然有些心猿意馬,並沒有先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飛快地在她的唇角輕啄了一下。
燭影搖紅中她猛然瞪大了眼睛。
“啪!”
手上剛吸滿墨的毛筆掉到了紙上,這一頁條例又白寫了。
她匆忙要去撿起來,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轉過來,面對著自己。他開口,聲音溫柔得讓她心顫。
“我對你好,是因為你值得。”
說話時他看見她臉上也濺了墨跡,便伸手去擦,誰知越擦越多,竟把她白淨的臉擦成小花貓了。
看著還渾然不覺的她,他不禁笑起來。
“當日沈園初遇,我便知我這一輩子,都逃不過你的掌心了,可你總是後知後覺……”
他故事還未說起,不知為何,她心中一痛,淚便嘩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淚暈開她臉上墨跡。
他低頭吻上她眉睫。
分明記得初相遇。便只合、永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離情別緒。況值闌珊春色暮,對滿目、亂花狂絮。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雲鬢花顏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回憶回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