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裡的屍體已經被俘虜的農夫們抬走,山賊的屍體自然是要運回山上埋葬的。看著三十多具犧牲了的同伴屍體,圖勒拜克默然不語,這一次行動是他過於大意,把事情想得簡單了,近20的死亡率,實在是現在山寨不能承受的住的。看著擠在營地一角被山賊們看守著的農夫們,圖勒拜克走上前去,溫和地說:“大家夥兒不要擔心,天亮之後就放你們離開!”惶恐不安的農夫們楞了楞神,大聲歡呼起來。
一個又一個的護衛代表被山賊們從人群中押進帳篷,然後又愁眉苦臉地押了出來,騎兵隊長最後一個被押進了帳篷。圖勒拜克已經派人回山寨報信了,想必中午左右應該就能前來接應。
卡普爾興高采烈地拿著一沓紙從帳篷裡鑽了出來,找到圖勒拜克高興地說:“都統計出來了!一共一萬五千裡耶爾糧食,八千費諾生鐵,其他雜七雜八的工具物資若幹,還有四十匹馬!”圖勒拜克點點頭,他知道這是極限了,目前被俘虜的護衛加上領主府的騎兵,不足一百五十人,其他的要麼被殺死要麼乘亂逃跑了。
卡普爾注意到圖勒拜克情緒不高,他看到了戰死的同伴屍體,眼睛更紅了。他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喉嚨似乎被堵住了,於是沉默地嘆了口氣。圖勒拜克勉強笑了笑,說:“差點兒忘了,還有個老朋友要見見!”說著讓人把薩斯納洛託帶來。
圖密度也趕了過來,圍著薩斯納洛託轉了兩圈,咂著嘴說:“沒想到吧,我沒被你殺死!”薩斯納洛託昂著頭不說話,眼神很是冷漠。圖勒拜克說:“你一定要殺死我嗎?”薩斯納洛託看了他一眼,繼續保持沉默。既然不願意說話,圖勒拜克也沒有耐心,他說:“你有什麼遺言?”薩斯納洛託冷冷地說:“快殺了我吧!我的前途已經都被你毀了!”他知道安切波耶那的性格,知道即便這一次被家人贖回去,或許別人的責任不會受到追究,安切波耶那也不會放過他的,因為他失敗了兩次。圖勒拜克揮了揮手,蓋蘇力克帶著兩名手下把薩斯納洛託押進了森林遠處,薩斯納洛託倒也硬氣,至死都沒有再發出一點兒聲音。圖密度砸砸嘴:“看來我們少了一人份的贖金!”圖勒拜克瞪了他一眼。
死了的護衛和農夫們被就地掩埋,圖勒拜克得把俘虜們暫時關押,等待贖金到來後才放人。有四五個護衛們請求入夥,因為他們都是光棍,沒家人幫忙支付贖金,圖勒拜克拒絕了,順便把贖金加在了安切彌施頭上。他不相信這些人是真心的,萬一是打算做個臥底呢?
俘虜裡有十多名重傷員拒絕了支付贖金,他們覺得自己的命都要沒了,能給家裡省就省一下吧。出於人道主義精神考慮,圖勒拜克命手下盡力救治,山寨最缺的其實是醫生,可是他從哪裡弄來呢?況且這個時代的醫學極其落後,圖勒拜克曾經聽說過南方有一名神醫,他曾細細打聽過,才知道這名神醫萬病只會一招:放血療法和禁慾主張。這似乎和兼職了醫生的天理教牧師們的醫術差不多。
圖勒拜克再不懂醫術,他也知道什麼病都只知道放血,放一碗沒治好,那就放一盆,如果病人死了,那麼就是因為平時縱欲行淫過度的醫術手段簡直是胡扯。有一個被木矛戳破了脾髒的重傷護衛在第一縷陽光投射進營地時痛苦地死去,到了中午時分,就只剩下兩三個重傷員還躺在帳篷裡,靠著頑強的生命力苦苦地支撐著。
睡了兩個小時的圖勒拜克前去看了看,狠了狠心,命令手下結束了他們的痛苦。然後營地旁又多了十幾個墳墓,插著一根根削去了樹皮刻了名字的樹枝墓碑。半下午的時候,蘇法拉帶著山寨的一批山賊們趕著馬車、牛車來到了營地,安切彌施的一名僕人被放走回去送信,圖勒拜克已經和他約定了接頭的方式。那夥兒農夫早在天亮之後就被放走了,圖勒拜克甚至連一頓早飯都沒有管他們,一想到自己這邊的損失,他的心情就變得惡劣,對營地搜繳的糧食也斤斤計較起來。
首先是死去的山賊屍體、重傷傷員,然後是輕傷傷員,這些人先上了車,提前返回山寨,然後是各種繳獲,再加上安切彌施帶出來的車隊,山賊們興高采烈地趕著車朝山寨走去,對他們來說,這又是一次輝煌的勝利!
俘虜們被押著排成長長的隊伍,步行朝山寨的方向走去,安切彌施也一樣,只不過經過他的抗議,圖勒拜克讓他享受到了他所說的“一名騎士應該享有的待遇”,他沒有被反綁著雙手,騎著一匹青灰色的騾子,旁邊四名山賊嚴密地看守著。
半下午的時候,俘虜們在森林裡停了下來,被命令暫時休息,許多人又渴又餓,因為圖勒拜克只給他們提供了一頓午飯,而且分量明顯不足。俘虜們忐忑不安,不知道這些兇狠的山賊會不會突然改變了注意,把他們全部殺死,山賊們全體紋身的樣子著實嚇壞了一部分人。
運回了物資和傷員的車隊返回來,一個個護衛被趕進了車廂,朝山寨走去。當車隊再次返回時,天已經黑了多時,圖勒拜克又困又乏,勉強支撐著跟隨返回了山寨,連晚飯也沒吃,他一頭栽倒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圖勒拜克睡到半上午才醒來,而且是被餓醒的,他洗了把臉,晃晃悠悠地走到食堂準備找點兒吃的。安切彌施憤怒地由卡普爾帶領著找到了他,向他表示了強烈的抗議,圖勒拜克有些迷迷糊糊,聽了半天才知道,俘虜們從昨天中午餓到了現在,不僅挨餓而且受凍,他覺得既然他們已經做了支付贖金的協定,俘虜們就應該受到最起碼的尊重,不應該被虐待。圖勒拜克無語地看著他,隨口應付了幾句,就把他打發走了。他突然覺得安切彌施其實不是蠢,而是傻,並且傻得可愛。難道他不知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道理嗎?圖勒拜克鄙夷地想,假如山賊們被安切彌施所俘虜,那麼下場絕對比現在慘一萬倍。
俘虜們被關押在還未完工的議事大廳裡,大廳只修建了外牆和內柱,還沒有封他們沐浴著星光又餓又冷地度過了一個晚上。這一定讓他們很難忘!圖勒拜克看著精神萎靡的俘虜們,命令食堂放飯的時候依舊減量,清水可以不限量。
安切波耶那的反應很快,他派出了人按照約定的方式聯絡到了山寨的斥候,兩天後,圖勒拜克就帶著人和安切波耶那派出的代表,一名老管家見了面。老管家還想再爭一下關於贖金的問題,圖勒拜克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就是這個條件!要麼接受,要麼等著收屍!我指給你們四天的準備時間,四天後如果沒有見到贖金,我就撕票!”他惡狠狠地對老管家說:“別耍什麼花招,你的安切彌施小少爺我最後一個放人!”老管家再次請求,於是時限被放寬到了五天,他訕訕地退下,急急忙忙地返回了。
圖勒拜克覺得安切波耶那絕對很生氣,說不定已經摔了無數次桌子,他沒有見過這個本郡有名的大地主,但是聽過他的一些事跡,知道他不是個好人,所以一點也不愧疚。
五天後,安切波耶那緊急調配和從各家收集到一起的作為贖金的糧食、麵粉、生鐵錠和鐵礦石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運了過來,就在安切彌施被偷襲的那個營地,雙方進行了交接。每接收一批馬車,圖勒拜克就放出一批被餓得虛弱腳步不穩的護衛,最後,他交出了並沒有受到任何折磨的安切彌施,看著安切彌施慌慌張張地朝撤到了遠處的隊伍跑去,他大喊:“替我謝謝安切波耶那老爺的馬車!”安切彌施跑得遠遠的,回頭朝他比了個中指。
山賊們護送著車隊警惕地緩緩離去,圖勒拜克得意地對卡普爾和圖密度說:“咱們這次的竹槓敲得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