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可是這對於他來說,未免太殘酷。
那一晚,他就如同當初封琪琪站在重症室外一樣,害怕一走,這裡的一切便不再生機。
只有眼睜睜看著……看著……才會有那麼一種滿足感去掩藏所有恐慌,原來你還在這裡。
“哇,你這是多久沒好好休息了?你看看你不修邊幅的,鬍子拉碴,血絲遍佈的。”
封琪琪一上來,就揉了陸默的臉一把,摩挲著帶著體貼與溫柔,心裡是止不住的心疼,當然更多的是與君同感。
陸默兒時父母雙雙去世,被爺爺帶大,這一份依賴與習慣,或者說是安全感,突然間倒塌的時候,誰都會傷心哭泣的像個小孩子。人之常情。
陸默抓住封琪琪在他臉上亂摸的手,認真看著那十指相扣的柔荑,心頭一暖。
封琪琪一笑,壓低聲又用調侃的語氣說她昨晚夢見陸默狼狽的模樣,還真的跟他這樣差不多,但是夢裡的更慘,好像更難看。
陸默定定地看了封琪琪一眼,說道:“一個人有光鮮亮麗的一面,當然也有陰暗不堪的一面。”
封琪琪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緊緊握住,嗤的一聲笑開,“多輕鬆的夢境啊,跟你打趣你怎麼這麼嚴謹?難道不是應該說我正想撲向你的懷抱,然後呢,夢裡先讓我知道你的模樣。”
“那你撲了嗎?”
“我怕撲上去你撐不住,近期伙食太好,胃口大開,可能有點長胖了。倒是你,好像有點消瘦。”
陸默忽然張開手,將封琪琪緊緊地抱在懷中,他垂下眼簾,遮去一切頹廢的情緒。再睜開的時候,他依舊是她心目中那個健碩挺拔的偉岸,屹立不倒。
這安靜的片刻讓封琪琪有些恍惚。
彷彿這個世界靜止了時間,所有情緒都流淌於此,積極的消極的皆從他們身上朝著四面八方消散,不用關注所有人的目光,肆意流淌。
不用刻意去營造在人前的模樣,不在乎自己的人設該是怎樣,只是兩個最真實的人,你痛,我懂你的痛而相互舔舐傷口罷了。
陸默恢復一貫鎮定自若的語氣,淡淡道:“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看完後咱們就出來。”
“爺爺的病情這麼嚴重?你電話裡不是跟我講會慢慢好起來的嗎?”
“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總要有個過程。”
“說的也是。”
第二次看見這個鬢髮蒼白的老者,封琪琪心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一聲喊的自然而熱情,“爺爺,琪琪來看你了。”
“爺爺,您孫媳婦來看您了。”
兩人立於病床前,床上的老人由看護人員艱難扶起靠在了靠枕上,正視兩抹影子,這一對金童玉女看的人心癢癢。
陸成棟一下子想到了三十多年前的一副畫面,那一聲敬茶時候的爸爸,不過彈指一揮間,已然物是人非,白頭送了黑髮人。
如今他也一條腿邁進閻王殿的大門,硬生生撐著一口氣先回來。
陸老爺子欣慰的朝著兩人笑笑,失神的剎那封琪琪略有些不解,這個爺爺似乎在透過她們二人看到了另外兩個人以及她們的人生,或許人到老年也就喜歡回憶回憶往昔歲月吧。
何況還是病中這種情緒不穩定的情況,感觸頗深,封琪琪理解。
“爺爺,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封琪琪溫柔的笑意如春風拂面,看見她老爺子嘴角就笑開了花。
這個女孩子謙遜、禮貌、懂事、溫潤賢良,會是個賢妻良母,何況他孫子打心眼裡這麼喜歡,這也算是這世間送他最好的禮物了。
兒孫滿堂,開枝散葉,幸福開心就好。
陸老爺子說:“人老了,總會有個小病小災,大病大災的,你們倆不用太擔心,抓緊時間把證領了,等琪琪一畢業你們就結婚。”
突然扯到這個話題上,封琪琪本來還沉重而擔憂的心登時被爺爺滿臉褶子的笑意,給笑的尷尬了。
空氣中與陸默的視線相撞,陸默頓覺委屈而控訴道:“爺爺說得對,你看我年齡也不小了。”
一下子,您就成為弱勢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