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
蔡柏文心一橫,轉身要走,“你別轉學了,該走的是我。”
程罌連忙拉住他,“你不要沖動。”
蔡柏文凝視著他,篤定地說道:“你在擔心我,程罌。你還要騙自己嗎?你心裡明明就還有我。”
就算還有你又能怎麼樣呢?
程罌的臉色更白了。
清水芙蓉一樣的少年臉上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白皙,一雙浸泡在春水裡的眼眸此刻蘊藏著濃鬱得化不開的悲哀,反而更增一分豔色。
程罌明顯猶豫的表情,讓蔡柏文心頭狂跳。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總有一些沖動的,不切實際的想法。那時的喜歡,往往是猶如海嘯一般,可以沖刷一切的。
他握住程罌的手。
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勇氣,才啞聲開口道:“不然我們走吧程罌。”
程罌一愣,驚道:“你說什麼?”
連忙把手從蔡柏文的手裡抽出來。
蔡柏文卻沒有讓他得逞。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最艱難的那句話說出口之後,剩下的想法便自然而然地傾瀉出來了,“沒有說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我們可以先到外省生活幾年,渡過這段時間。他們現在只是反應過激,等時間長了,讓爸媽知道我們不是在胡鬧,他們會慢慢接受我們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再回來。”
程罌明顯被說動了,他看著蔡柏文真摯的面容,眼神中透漏出掙紮與糾結。
“還是你怕跟我在一起會吃苦?”
“我當然不怕!”程罌連忙否定道,“只是……”
只是我家裡有些事你不知道。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他清楚蔡柏文的為人,如果讓他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他是絕對不會為難他的。但他就是怕他不為難他,然後他們兩個……就真的這樣算了。
捨不得。
他真的好捨不得。
就在程罌糾結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蔡柏文見馬上有人要往這邊來了,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又不知道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只得匆忙道:“我不逼你,你今天好好考慮清楚,明天晚上八點我在天虹等你,不見不散。”天虹是他們市人流量最大的一個汽車車站。
緊接著,一個溫暖厚實的擁抱緊緊包裹住程罌。
蔡柏文用力地抱了抱他,然後匆匆忙忙地趕在別人過來以前離開。
程罌看著少年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初春的風裹挾著青春期的躁動和天真的誓言,打著卷兒,一個一個吹進了誰的心。
蔡柏文在回去的路上,心髒都還在砰砰直跳。他覺得自己像一個英雄,彷彿完成了這輩子最了不起的大事。
蔡柏文家世顯赫,爺爺那輩便是帶了些紅色背景的,父親在市裡的官場更是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家裡的叔叔伯伯們也都是人中龍鳳,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可以說,他從小就沒受過什麼挫折。
沒人敢給他臉色看,也沒人敢讓他“受挫折。”
就算是和程罌的事情曝光了,在他心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頂多就是給爸爸和爺爺揍了一頓,他皮糙肉厚的,根本沒放在心上。
然而,生來便是天之驕子的蔡少爺。
很快就嘗試到了挫折真正的滋味。
程罌沒有來。
在約定好的時間,約定好的地點,他吹了一個晚上的冷風,幻想著他們兩個以後的生活,帶著傻笑雙手雙腳都凍得直打哆嗦,一直站到了天明,程罌都沒有來。